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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redboy09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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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童林传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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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6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9 08:20:42 | 只看该作者
第二十六回 太平侠逢高人脱险 童海川遇强敌临危
话说老者出店房,飞檐走壁奔监狱。来到监狱的高墙下,老者飞身形,纵上墙头,骗腿跳到院里,一直赶奔智亮呆着的那个号子。
  来到窗户下,老者抬头观瞧,只见窗户都用锹把粗的铁筚子拦着。再看老者飞身跃上窗台,手抓铁筚子,两膀叫力,舌尖一顶上牙膛,嗨的一声,把铁条掰弯,弯着身子进了里边。
  智亮早就等上了,心急如焚。正在这个时候,他忽然发现从窗户里钻进一个人来,知道是老者,便道:“老人家——”“别吵!”老头来到门前,往过道上看看,空无一人,又回到智亮的身边,先看了看他的刑具,然后从白布囊中掏出一把万能钥匙,插进刑具的锁子里,三晃两晃,把千斤挂住,轻轻一拽,格嘣一声,锁开了。老者伸手帮智亮把三大件取下,又搀扶他在地上走了几圈,智亮觉着胳膊腿儿活多了。再看老者一哈腰,把智亮背在背上,又从窗户出去了。
  智亮本来不好意思让老头儿背,怕累着人家,但发现这老头背着他迈步如飞,不费吹灰之力。眨眼之间,二人就回到了店房。
  老者把灯掌上,让智亮上床躺着,他转身又来到院里,假装小便,听听没有什么动静,这才又回到屋里,把窗帘掩好,拿了个凳子坐到智亮身边,就问:“这阵儿感觉怎么样?”智亮翻身下床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:“老人家,救命之恩,恩同再造,真好比重生父母,再造爹娘!请受遇难人一拜!”话音未落,趴在地上就磕头。老者急忙上前相搀,道:“孩子,用不着谢!谁让我赶上这个事呢?”“请问恩公尊姓大名、仙乡何处?”“嗯——这会儿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,你先甭问我,我先问问你,下一步打算如何走?”
  智亮沉思片刻道:“我先回家走一趟,看看我娘。”老者闻听此言,长叹一声:“唉!实话对你说了吧,你投监之后,家也被官府抄了,房产也充了公,你娘无法,只好住在小沈子家。当她老人家听到你被定为死罪的噩耗,就奔监狱来看你,结果她也不知道监狱在哪儿,就到了知府衙门,因打击过重,死在了衙门之前!”智亮闻听,惨叫一声,晕倒在地。
  书说简短,智亮哭罢多时,老者又问:“你现在连家也没了,怎么办呢?”“老人家,真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之恨啊!我现在才明白,陷害我的正是张继磁这个狗崽子,他们利用权力买通死囚,加害于我,弄得我家破人亡,我岂能与他们善罢甘休!老爷子,我打算赶奔知府衙门,将他们刀刀斩尽,刃刃诛绝,方消我恨!另外,我还要夺回那把宝刀!”智亮愤慨以答。老者连连点头道:“好,好,我赞成,但可不能乱杀无辜,我愿助你一臂之力!”“老人家,何时动手合适?”智亮急促地问道。“今晚。明天他们发现你被人劫走,必然要加强戒备,那时就来不及了。”老者提醒道。
  俩人商量已定,离开店房,奔知府衙门而去。
  智亮报仇心切,早把伤痛抛之脑后,像离弦的箭一样在前头引路,老者相随而行,穿宅过院,就到了衙门。别看这么晚了,知府院内仍灯光明亮。
  智亮侧耳倾听,屋里有人说话。老者飞身上房,寻风放哨。智亮趴到窗户台上,点破窗棂纸,往里一看: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张圆桌,围桌子坐着三个人,正兴致勃勃地高谈阔论。智亮定睛细看:坐在中间的是张书鞘;上垂手坐着一个老人,三绺胡须,水蛇腰,说话时摇头晃脑,咬文嚼字,正是老孙头儿;下垂手是张书鞘的狗子张继磁,再看他腰里正挎着那把龙麟宝刀。
  智亮在外面瞅着,就见狗官张书鞘端起一杯水酒递到老孙头的面前道:“师爷,我谢谢你了,果真是好计谋!别的不说,等事情完了之后,我赏你五百两纹银!”“哎哟,大人,说的哪里话!这是卑职应尽之责呀,这算个什么!请大人不要挂齿!”老孙头儿自谦道。“先生,要没您,我怎么能得到这把宝刀呢?我现在不惦记别的,就盼着时间快过,到了秋后咔嚓一声把他的脑袋剁下来,我们就万事大吉了!”狗子张继磁指手画脚地大笑起来。老孙头儿又道:“少爷,现在大局已定,你还怕什么?万无变化之理。谁能替他这样的贱种去申冤打官司呢?即使他告到京城,也晚了,我们这块儿脑袋落地,谕批来了也赶不上了。您就放心吧!”“不过我这两天老做噩梦。”他们在屋里谈论着。
  智亮在窗外点头暗道:可不是吗,你他妈的心里有鬼,爷正是来抓鬼的!想到这儿,他推门进了外屋。
  张继磁一听外屋有脚步声,甩脸便问:“谁呀?”“我!”“你是谁?”“智亮!”话音未落,帘子一掀,智亮进来了。这仨人一看果真是智亮,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,面如土色,当时就瘫了。
  再看智亮,一个箭步蹿到桌前,手指他们道:“尔等好心黑手毒哇!你们想把我置于死地而后快,错打了主意!爷我出来了!今儿个我统统把你们剁死,砸碎为泥!”说着话,他直扑张书鞘,张书鞘转身想跑,可腿不听使唤,扑通一声就摔了个趴虎。智亮乘势上去就是一脚。再看这小子手刨脚蹬就不动了。
  孙师爷吓得连门也找不着了,他错把智亮当门,正好撞了个满怀。智亮抡起一拳,正砸到他的太阳穴上。这孙师爷还真听话,连哼都没哼一声,就卧在了地上。
  张继磁见势不好,赶紧拽刀奔智亮的前心刺来。智亮一闪身,此刀走空。智亮一个金狮缠腕,把张继磁的手腕子抓住,轻轻往怀里一拽,底下一脚,正好踢在这小子的肚子上。张继磁惨叫一声,在地上摔了个仰面朝天、刀落地。智亮伸手捡起宝刀,对准狗子的前心,扑哧一声,就结果了他的性命。智亮转身又把孙师爷劈成两段。他还不解恨,又把三死尸摞起来,晃臂抡刀,猛劈一阵,简直像疯了似的。再看三具死尸,已分不出谁是谁,胳膊腿儿四零五散,耳朵鼻子化为肉泥。
  智亮这才觉着舒服了点,哈腰把刀鞘捡起来,背在身上,然后又在屋里划拉了点川资路费,心说:这笔账算清了,我走吧。又一想:不行,我不能让他们的尸骨留于人间,干脆放一把火得了。
  他正这么想着,就见下屋火光四起,智亮知道是谁干的,心说:姜还是老的辣呀!
  智亮出屋,飞身上房,和老者二人携手而去。
  出洛阳府,在一片树林子里,俩人停身站住。智亮重谢老者。老者道:“此地不可久留,快走!上我的家乡去吧。”智亮问:“您的家乡在何处?”“你走吧,去了就知道了。”
  就这样,智亮随老者离开家乡,一口气就来到了雷州半岛的望海乡。
  这个地方远离中原,真可谓山高皇帝远。但见老者的家乡群山环抱,绿树成荫,真好似世外桃源。老者的家十分阔气,十几间房,宽宅大院,上下都是仆人。老者无亲无故。仆人们一看老爷子回来了,赶紧让进上屋,又是沏茶,又是端点心、水果,屋里屋外,十几个仆人顿时忙作一团。老者把仆人都唤到眼前,对他们说:“这是我新交的朋友,他需在这儿住些日子,你们要好生侍奉。”众人点头称是。
  书说简短,从这天开始,智亮重新开始了生活。过了一段时间,他才得知,此恩人并非旁人,乃是大清国成了名的剑客英雄得鹿陆民瞻。书中代言,这剑客也分三六九等,陆老剑客属头一排号的人物,要提起他来,武林高手无有不知,无有不晓。智亮也早有所闻,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陆老剑客的弟子,没想到昔日之梦幻,如今已成为现实。智亮拜陆老剑客为师。打这儿开始,他就跟老人家学习武艺。
  一晃三年过去了。智亮的心里始终不踏实,为什么?现在他是“黑”人,随时随地官府都可能通缉他。陆老剑客也看出了他的心事,便道:“孩子,你给我看家,我到中原去一趟,看看你的官司能否了结。”“师父,那我就拜托您啦!”
  英雄得鹿又二返中原。走了不到半年,就回来了。一进门,老英雄满面春风道:“孩子,我给你道喜了,你的官司完了!”智亮不明白,就问:“师父,难道这是儿戏不成?”老英雄把事情的缘由讲述了一遍。
  原来,康熙皇帝有个皇贵妃叫德妃,在前些日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。皇上得贵子,一高兴传下圣旨,大赦天下,不管是杀人犯、盗窃犯等,一律释放,因此智亮一案才得了结。
  智亮听罢,可乐坏了,心说:这个康熙皇帝真是个明君。于是他面冲北方,给皇帝磕了三个响头。从此以后,智亮就成了合法的人,他大摇大摆回到洛阳,先去太平巷看了看自己的故居,又看了看街坊邻居。他来到小沈子家,小沈子一看是智亮,扑过去抱住智亮放声痛哭。没呆几天,大家你请我请,把智亮忙得是不可开交。临行前,智亮又在大饭庄子上要了八桌酒席,宴请了这些乡里乡亲,吃喝了一顿,又给众人散发了些银子,特别对小沈子是大大地优待。
  吃罢了饭,智亮让小沈子领着看了看母亲的坟。智亮放声痛哭了一场,又雇人重新培土立碑。就这样,他二次离家乡,重返雷州。
  回到望海乡,把情况向师父讲述一番,老英雄听罢连连点头。从这以后,智亮才真正安下心来,向师父陆民瞻学武艺。
  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。眨眼的工夫,三十年过去了。
  单说这一年,智亮年近五十,跟老师学了满身的武艺。十八般武艺,每种兵刃的招数,智亮是无所不通,无所不精,但他最喜爱、最拿手的乃是三十六路太平拳和七十二越太平刀。
  英雄得鹿告诉他:“为什么叫太平刀?将来在江湖上,无论遇上什么样的高人和强敌,你要看自己不行了,就练这趟刀或这套拳,保你平安无事。它们可帮你化险为夷,所以取名为太平拳和太平刀。”
  后来,英雄得鹿又领着智亮到江湖上闯荡了几年,什么广东、广西、云南、贵州以至黄河流域,他们都走了一趟,会了不少的高人。人们送了智亮一个绰号,叫太平侠。从此以后,智亮的名声是波及四海,遍及八方。
  单说这一年,英雄得鹿把智亮唤到面前道:“常言道:师父领进门,修行在个人。今后的路全靠你自己走,为师年事已高,不能与你相随,也不愿离开家乡,你自己出去闯荡闯荡,再会一些高人,巩固已有的武艺,提高自己的本领。”就这样,智亮远离师父,三返中原。
  这一天,他正好来到杭州,登记了店房,就上街溜达去了。在街上听人说在杭州北高峰下,立了一座擂台,两家镖局要在擂台上决一雌雄;另外还听说,两家镖局请来了不少高人。智亮心说: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!闯荡就是为了多遇高人,让人家指点,自己能开阔眼界。就这样,他才来到杭州擂,从开始一直观看到东侠与法禅对战。
  书中代言,智亮与两家镖局可不相识,他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场上看问题,分析是非,他总觉着飞龙镖局有理。从东侠与法禅交上手的时候起,他一直暗自为东侠使劲,希望飞龙镖局胜于金龙镖局。同时对法禅是大大地不满,心说:你是个出家的僧人,出家人讲的是扫地不伤蝼蚁命,爱惜飞蛾纱罩灯,慈悲为本,善念为怀,早晚三叩首,佛前一炷香,你不干这个,却跑到这儿来杀生害命,贪恋红尘,打这个,踢那个,你根本就不是个好和尚。看意思,侯廷未必是法禅的对手,我不能袖手旁观。老师常道:见义勇为,拔刀相助,我得管管这个闲事,想到这儿,他才大喊一声,登上了擂台。这就是太平侠智亮以往的经历。
  那位说为什么把他交待得这么详细?就因为他是本套书中的主要人物之一,对待主人公咱不能一扫而过。闲言少叙。
  单表太平侠智亮,让过东侠,和法禅见面,报过自己的名姓。法禅不禁一愣:“阿弥陀佛!”他早就听说过智亮的大名,没想到今儿个在这儿遇上了。法禅心中是大大地不悦。他一看智亮怎么公开站到飞龙镖局那一边去了?就见老罗汉把脸一沉道:“智爷,要这么说,你是想给飞龙镖局出力啦?是否还有与贫僧动手之意?”“哈哈哈,老罗汉,非也!您想错了。他们两家镖局金砖不厚,玉瓦非薄,谁跟我也没有交情。他们两家沾事皆迷,惟独我旁观者清。我从头看到现在,你们每个人的一言一行,我智某皆铭记在心;谁是谁非,我看得清清楚楚。另外,我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打问过了,大家均说金龙镖局无理,潘龙是个是非模子,祸打根头起,都从他身上引出来的。您听了他的坏话,因此前来动武。您看您这大岁数了,出家人修行拜佛,多肃静,何必贪恋红尘,妄开杀戒呢?您说您在这儿张牙舞爪,天下之人岂不笑话吗?希望老罗汉听我良言相劝,尽早离开是非之地。他们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去解决,实在不行还有官府,何必咱们多管闲事呢?如果老罗汉乐意,我二人携手下台,离开此地。不知尊意如何?”
  法禅闻听此言,气得把脸蛋子一甩道:“太平侠,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,说得倒轻巧。你怎么知道金龙镖局不对呢?你怎么就断定侯氏兄弟有理呢?分明你是在袒护他们!你呀,甭劝了,老僧既已登台,绝无半途而废之理!这儿不是讲理的地方,是比武的场所。既然你智亮来了,你干脆就伸伸手,与老僧过过招,谁赢了谁有理!”
  智亮闻听,摇头叹息,心说: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!他无奈何,慨叹而问:“大和尚,这么说,我这话都白说了?”“嗯,差不多!”法排愤愤以答。“好,那就算我没说。这儿不是比武的场所吗?今天我就会一会怎么样厉害的铁背罗汉!”太平侠智亮火也上来了,把龙麟宝刀摘下来交给东侠道:“东侠,拜托您给我看一会儿,我要与他比武较量!”东侠也不好拦挡,接过宝刀退在一旁。
  再看智亮,周身上下收拾个紧凑利落,把小辫儿一甩,晃双拳大战法禅。敢情伸上手了,太平侠智亮才觉着法禅的确厉害,心说:我刚才在旁边看他的招法,好像还没发现什么,这一伸手,才知道这小子的掌法超群出众啊!我也未必能赢了他。想到这儿,他就把师父教给他的绝艺拿出来了。
  俩人战到四十多个回合,未分输赢。法禅暗挑大指称赞智亮的武功,心说:想要伤他似比登天。他俩正打着,就听头顶上轰隆隆响起一阵雷声,紧接着就下起大雨。六月三伏的天气变化无常呀,一阵儿阴,一阵儿晴。人们光顾看台上,谁也没注意天上。
  这下人们可乱了,台下的观众东奔西跑,各找地方避雨。比武的人也心慌了,智亮虚晃一招,跳出圈外,法禅也虚晃一招跳出圈外。俩人当场讲好:等雨过天晴接着比。
  人不想休,天叫休。法禅回到西看台,东侠和太平侠上了东看台。老少英雄起身把太平侠迎上来,纷纷让座,侯二侠赶紧命人谢茶。大家互相寒暄,东侠又特意把童林和太平侠介绍了一下,太平侠也没听说过这么个人,无非也就是点头而已。大家落座闲谈。
  别人都说说笑笑,唯有童林的心中十分沉重。他想什么呢?他想擂台上的事,心说:法禅连胜五人,毫无怯意。看来太平侠这两下子也未必能赢,一会儿开擂的时候可怎么办呢?
  正这个时候,贝勒说话了:“海川,你在想什么?”“爷,我想擂台上的事。”“我也想这个事。真发愁,你说谁能胜了这个大和尚呢?”“爷,您看呢?”“我看呀,非你不可!”“哟!”童林往两旁看看,冲贝勒一摆手道:“您这话可犯众怒啊!我怎么能行?成了名的侠客都赢不了他,何况我呢?”“不不,海川,你别客气。你别看他们是成了名的侠客,也是空有其名,无有其实。海川,我总觉得你行。你看这么办行不行,呆一会儿比武时,你就上去,干脆一巴掌把他削倒在那儿不就完了吗?!”贝勒力促道。童林心说:您说得多痛快,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,因此,他笑而不答。
  工夫不大,雨过天晴,太阳也出来了,众人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。稍过片刻,云牌三声响,潘龙又上台了。他冲众人一抱拳道:“各位乡亲,方才天公不作美,下了一阵暴雨,现在云散日出了,咱继续接茬儿比武!”
  潘龙回到西看台请法禅登台。法禅休息了一会儿,体力大大恢复,他让徒弟把小葫芦拿过来,从里边倒出七粒丹药,吃了下去。这药是他亲手炮制的,叫强筋壮骨大力丹,能补神补气。法禅吃完了丹药,就觉着浑身的骨节咯巴巴直响。再看他雄赳赳二次登上擂台,点手指唤智亮。
  太平侠也休息过来了,他一看法禅在台上唤自己,甩衣起身就往下走。“且慢,老侠客!您好好休息休息,这我们就感恩不尽了。我去战他!”东侠把太平快给拦住了。太平侠一愣:“东侠,您是不是瞧不起我,看着我不行?”“不不不,我绝无此意,老朽要不行,再请您出头露面。”东侠这么一说,智亮也不好勉强了。
  东侠转身刚要走,“东侠,等等!”他回头一看,是贝勒叫他,赶紧又转回来道:“您有何事?”贝勒道:“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沉不住气呀?你是一家之主,焉能轻举妄动?我看还是让海川上吧。海川哪,你去!”童林急忙起身应是。东侠拉住童林的手左叮咛右嘱咐。说罢多时,童林这才迈大步走下东看台,分人群就往擂台上走。人们一看,怎么上来个大老赶子?刹那间议论纷纷,说长道短。童林也顾不上这些了,顺梯子上了擂台,来到法禅的近前一拱手道:“大和尚请了!”“阿弥陀佛!”法禅看罢,就是一愣,心说:怎么来了个庄稼小伙子?看样子倒是有一团子精神。
  看罢多时,法禅用手一指童林道:“什么人?”“京南霸州童家庄人,在下姓童名林字海川!”“你待怎讲?”“童林童海川。”“这这这——哎哟!”法禅不听则可,一听不由得激灵灵打一冷战!他想起来了,这就是拳打他徒弟雷春和贺豹的童林!想到这儿,法禅怪眼圆翻,看了看童林道:“你就是那个别开天地,另兴一家武术的童林吧?”“不错,正是在下。”法禅冷笑一声,又道: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寻来全不费工夫。小辈呀,贫僧与你何仇何恨?我的徒儿铁背龟雷春、贺豹他们怎么你啦?你因何下此毒手,将他们打成重伤?”
  童林闻听不禁一愣,心说:闹了半天他就是雷春和贺豹的师父!这就对茬儿了,那几个强盗说不准与他也有关系。想到这儿,童林就注了意,便答道:“因他们无理取闹,欺人太甚!”“好,酒家正要找你报仇,没想到今儿个你来了!讲不了,说不起,恕老僧得罪!”
  法禅忍无可忍,伸出大手使了个乌龙献掌,奔童林的面门砸来。童林滴溜溜一转身,躲过此掌道:“且慢,大和尚!我有下情回禀!”“讲!”
  童林也不是不能说的人,就见他丁字步往台上一站,冲法禅抱拳道:“大和尚,您徒儿所说不实啊!您听我说说经过。”童林把他打雷春和贺豹的原由详细地讲了一遍。
  “阿弥陀佛!姓童的你真能巧言狡辩!不管怎么说,你打了他们,再则,我们现在本身各代表一方,已是敌人。废话少说,着拳!”法禅根本不信童林的话,反而更加愤怒。说着话,奔童林便是一拳。
  童林一想:这种人不讲理,自己何必费口舌?干脆动手得了!想到这儿,便道:“大和尚,您是非打不成?”“当然!”“非战不可?”“正是!”“好,既然如此,在下不才,愿奉陪!这么办,咱们亮开门户,心平气和地比试,不知大和尚意下如何?”“可以。”话音未落,法禅欻的一声,转身晃掌就亮了个童子拜佛。
  再看童林,双脚并齐,两臂下垂,眼观鼻,鼻问口,口问心,也亮出了门户。
  究竟此招有何妙处,且看下回分解。

27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9 08:21:09 | 只看该作者
第二十七回 童海川掌落擂台散 司马空步起茶楼空
且说童林和法禅各自都亮出了门户。众人一看,童林胳膊也不抬,腿也不伸,简直是一根大蜡。这是什么门户?
  他们哪知这其中的奥妙。
  再看童林,冲法禅道了个“请”字,法禅一笑道:“哎,小辈你先伸手吧!”童林也一笑道:“我打仗从不先动手,大师父您请!”
  “嗬,口气还不小!酒家可要得罪了!”法禅话罢,往前一纵身,左掌往空中一立,奔童林使了个泰山压顶,扇子大的巴掌朝童林的头顶砸卜来。童林翻眼一看,此掌来势甚猛,甩头一闪,掌击空。童林伸手叨法禅的腕子,法禅往下一撤胳膊,还没等他换招,童林的掌顺底下就穿过去,直奔法禅的软肋,只听高喊一声“着”,掌就到了。
  你说童林的掌有多大的力量,离法禅还有一尺多远,风先到了,把法禅的衣服吹得一动。法禅赶紧吐气吸胸,屁股往下一坠,童林此掌走空。紧接着法禅双掌合十,往下就砸,童林滴溜一转身,晃双掌,又转到法禅的背后,发单掌砸法禅的后背。老和尚一转身,此掌走空。俩人插招换式,就战在一处。
  他俩这么一打,众人都惊呆了。为什么?原来大伙儿都看不起童林,现在一看他的招法如此出众,身形滴溜溜乱转,恰似猿猴。
  单表法禅,跟童林伸手打了十几个回合,心中暗道:难怪我的两个徒儿挨打呢,他们差多了!这庄稼小伙子可非同小可呀,他一定受过高人的传授、名人的指点,我可得多加小心!想到这儿,法禅提高警惕,认真对待,攒足了力量,猛攻童林。一招紧似一招,一招快似一招,恨不能一掌把童林打翻在地。
  童林的心里也稳当。为什么?因为他已观看了法禅五仗,对法禅的招数并不陌生,所以童林发招稳健,轻易不发虚招,只要发一招就够法禅的呛。二十几个回合过后,童林是越战越猛,越打越占上风,最后他又施展出八卦柳叶绵丝掌,这种掌法是开天辟地谁也没见过。法禅越看越纳闷儿,越看心中越无底,心里一没底就要发慌。
  童林看罢,心中暗道:干脆我把你当大树转转。想到这儿,他转动身形,欻欻欻旋风似的,把法禅转了个蒙头转向,再一看,四面八方全是童林,分不出真假来。打到四十几个回合,童林虚晃一招,使了个黄龙转身,正转到法禅的身后,还没等法禅转过身呢,童林探右臂,献单掌,奔法禅的后背就打去。
  童林打人看不出厉害,那手软得像棉花球似的,手心还往里抠着,但只要挨上,谁也受不了。
  再看童林,一掌过去,正摸到法禅的后背。这事也怪法禅,他要是硬躲也能躲开,但他一想自己是铁背,童林能打得动吗?因此,他就要接这一掌,想把童林的手腕子剉折。
  再看法禅,舌尖一顶上牙膛,一叫丹田力混元气。“嗯!”后背一下鼓起有二寸多厚。童林这一掌正摸到上头,耳轮中就听啪的一声,再看法禅,身形左右一晃,站立不稳,噎噎噎往前跑了十几步,一个跟头摔倒在台板之上,顿时就觉着两肋发胀,胸脯里非常难受,脑袋发沉,脚发轻,天旋地转,鼻子眼、嗓子眼一热,双手扶台板,哇的一声,满嘴喷血,吐了大概有两盆子鲜血。
  把众人都吓坏了,就听台下哗哗一阵阵大乱。
  西看台上金龙镖局的人纷纷飞奔上擂台,潘龙叫伙计用软床把法禅抬下去。再看法禅二目紧闭,人事不省。潘龙都快哭了:“快快,拿止血丹!止血丹!”法禅的几个徒弟带的药还挺全,拿来止血丹,给法禅灌下去,把血止住了。但法禅仍然昏迷不醒。潘龙把大夫唤来,将法禅的衣服扒掉,一看后背上有一个巴掌印,肿起有二寸多高,青紫色的,看来非动手术不行,不然就中毒,可这儿又不能动,经研究,决定暂时休擂,陪法禅回城治病。
  临行时,潘龙手指东侠和童林道:“喂,姓侯的,姓童的,你们听我的信儿,我先回去给老罗汉治病,然后咱们再算账!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!”
  童林这一巴掌,把擂台也打散了。金龙镖局的人都狼狈而逃。
  单表东看台上的人,大家高声欢呼雀跃,一拥而上,把童林围在中间,这个给祝贺,那个给庆贺。有道是:钱压奴婢手,艺压当行人。以前看不起童林的人,现在也改变了目光;以前不了解童林的人,现在也了解了。众人心说:可真是英雄背后有好汉,好汉背后有豪杰呀!
  大伙儿高兴多时,东侠吩咐一声:“咱们也回去休息!”老少英雄兴高采烈,骑马而归。
  回到飞龙镖局,侯二侠吩咐排摆酒宴。在酒席宴前,大伙儿频频举杯,这个也敬酒,那个也敬酒,童林是应接不暇。贝勒乐呵呵对童林道:“我出的这个主意怎么样?你早应登台,可你却像个属黄花鱼的——直溜边。你看你这一巴掌打得一举三得:一,你自己扬名露了脸;二,给东侠大伙儿出了气;三,扭转了乾坤!”童林点头称是,心中美不可言。
  再看穿云白玉虎刘俊,在人群当中转来转去,给这个满酒,给那个添菜,他觉着自己能有这么一个师父,真是莫大的喜事!
  侯氏兄弟一商议:干脆咱们来个趁热打铁,把匾挂起来,从今天开始营业。众人一致赞同,侯二侠派人买了些鞭炮,又请了一班子吹鼓手,顿时飞龙镖局里里外外是锣鼓喧天,鞭炮齐鸣。
  再看飞龙镖局门口,人山人海,笑闹声如阵阵海啸,人们纷纷前来祝贺。人啊,就是这么回事:人情冷暖,世态炎凉。你看飞龙镖局被砸了的那几天,门口空无一人,谁走到这儿都绕着走,生怕沾着什么;可现在一胜金龙镖局,马上又朋友哥儿们遍天下。闲话少表。
  第二天,东侠就接了一拨买卖。杭州府太原绸缎庄的东家让他们保镖去北京办货,船上是五十万两银子。按理说,现在比武之事来了,怎能分心去挣钱呢?可东侠一看:匾也挂起来了,送上门的买卖能推出去吗?这样就承揽下这个买卖。东侠又一想:让谁去呢?他把童林、贝勒和二弟找来商议,童林说:“实在不行我去。”“不行!”东侠一听,心说:你哪能去呢?现在最需要你的是比武;说让二弟去吧,这儿还不能没他;自己去吧,更不行。想来想去,他就想到刘俊和张旺了。
  刘俊和张旺接受任务后,十分高兴。他们准备好了东西,就要起身。东侠又嘱咐了一番,哥儿俩齐声应是。这时阮合他们哥儿四个闻讯也来找东侠,要求同往。东侠照准。小哥儿六个押镖起身去北京,咱先不提。
  单说东侠,连日来,相继做了几拨买卖,又忙着招待客人们,忙得是不亦乐乎。他派人去打听金龙镖局的消息,工夫不大,伙计回来禀报,说潘龙把他老师秋佩雨搬来了,据说业已到达金龙镖局,与他同来的还有几十位,声言要给法禅报仇,找童林算账。
  东侠闻听,心中不悦,心说:秋田你也不是那种人呀,怎么今日都不分青红皂白,专程来杭州与我比武?你来也可以,我不反对,但也应和我打个招呼,咱老哥儿俩好好把这个事情议一议,我好让你明白是非。既然你不来找我,我也不能去找你。东侠这么想,大伙儿也没注意。
  东侠扭脸一看,铁扇仙风流侠张子美一个人坐在那儿沉默不语,便走过去问:“贤弟,你在想什么?”“老哥哥,我有几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?”“兄弟,有话就说,都是自己兄弟,无须顾忌。”“哥哥,我看你们两家镖局要是这么打下去,可真是有始无终呀!谁打了谁,谁也不服。方才我想了个主意,咱是不是找个合适的人,让他来从中调解,不知哥哥意下如何?”
  东侠口打咳声:“唉,贤弟,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?我早就想和平了结,可找不到个调解人呀!你说谁能调解这个事?”张子美想了想,道:“人是不愁找,最合适的是百岁老翁西方侠长臂飘然叟于成于洞海,他要能来,一只手托两家没问题!不过道太远,怕来不及。哎,还有两位,这两位都在近处而居:一个是扬州人氏,叫大判飞行侠苗泽苗润雨,听说苗老侠客和北侠秋田交情甚深,如果把他请来从中调解,也不成问题。为了保险起见,还有个人,就是南昆仑司马空,他就是本街人,住在南关外王顶莲花观。要是把他请出来进行调解,也很合适。不知哥哥意下如何?”
  东侠点头称道:“太好了!不过我跟人家没交情呀!”“一回生,二回熟。你不认识,我认识。乘此机会,我去请他。”
  大伙儿商量已定,派侯二侠带重礼奔扬州请苗老侠客,张子美和童林去请南侠司马空。按下他们不说。
  单表张子美和童林,带重礼出南门,赶奔莲花观。
  到了莲花观一看,这庙可真够大的,金顶朱户,门都关着。俩人来到庙门,啪啪啪叩打门环,时间不长,出来个小老道。小老道看看张子美和童林,便问道:“无量天尊!施主找谁?”张子美答:“我们前来求见司马空。”“你们来得不凑巧,我师父出去了。”小老道答。“你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吗?”张子美又问。“说不准。”“几时能回来?”“归期不定,有时他老人家一高兴,三五天都不回来。”张子美又问:“你看他可能上哪儿去了?”“可能……离这儿二里地,有个西湖茶楼,他常上那儿去喝茶下棋,你们不妨去找找。”张子美听罢,赶紧把礼物献上,道:“这是我们送他老人家的一点小礼,请你代收一下吧!”“不不不,师父有话,他不在家,不准我们接任何人的礼物!”小老道连忙摆手拒绝。张子美又道:“我们例外。我跟你师父是过命之交,收下吧!”小老道无奈将礼物收下。张子美和童林谢罢,转身奔西湖茶楼。
  俩人赶到茶楼一看,这地方可真不错,茶楼也十分漂亮,一半在水中,一半在陆地。坐在这茶楼上喝茶,真是别有一番风味。
  他俩人一前一后进到茶楼里边,挨桌子找了一遍,没有。张子美就犯了愁,他急忙把伙计唤过来问:“伙计,司马空可来过?”“没来。他每天都来,可今天偏没来。这不是他昨天下的半盘棋,还用罩罩着,他说今天来接茬儿下,可至现在也没来。”
  究竟找着南侠与否,且看下回分解。

28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9 08:21:33 | 只看该作者
第二十八回 请南侠童林险丧命 寻斋饭海川遇仇敌
童林和铁扇仙风流侠张鼎张子美到玉顶莲花观聘请南侠司马空,结果没找着,后来到了西湖茶楼,仍然扑了空。哥儿两个一商议,怎么办呢?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见着南侠,不然哪,回去没法儿交代。后来两个人一商议,就按照玉顶莲花观那个小老道提供的几个线索去找。找一处没有,找一处没有,这日头就往西边转了。
  这阵儿离城也有十里之遥。哥儿两个正往回转悠着,突然听见轰隆隆一个闷雷,又下开雨了。他们身上都没带防雨的东西,冒雨急行,一看前边有座庙,两个人就到了山门这儿避雨。这雨下得还真挺大,都冒了烟儿了,哗……看这意思,一半时晴不了。张子美回头看看这庙上的匾,三个字:上园观。这地方挺僻静,两个人坐在庙台上,左等也不晴,右等也不晴,心里头觉着十分烦闷。这阵儿张子美还觉着腹中饥饿,问童林:“贤弟,你饿没?”童林也乐了:“嘿嘿,实不相瞒,我连早饭都没吃,咳!光顾找人了,咱都没吃饭。哎哎,有了,干脆咱进庙里去得了!看看有什么饭,有什么酒,咱们吃点儿,临走多给他钱呗。”在那个时代呀,一般的庙宇都卖饭,您别看他不挂幌子,凡是来的食主想吃喝他都给准备,临走能挣双倍的钱。
  张子美跟童林商议已定,转回身来叩打门环,啪啪啪,啪啪!时间不大听见里边有人说话:“谁呀?”“啊,我呀,你开开门吧。”小门开了,有个小老道打着雨伞从里边探出头来,看看童林,瞅瞅张子美:“无量天尊!二位施主有事啊?”“小道士,你看看,天降大雨,我们打算借宝观避避雨,歇歇腿儿,行吗?另外讨口饭吃。你放心,临走多给饷子。”“啊,那好,请进来吧。”就这样他把两个人让进去。这庙虽不太大,可也不小,转过头层院儿,顺着月亮门洞来到跨院儿。小老道推开门:“二位施主请。”这哥儿两进了屋,到屋之后,小老道把雨伞放下,擦抹桌案,调摆桌椅:“二位请坐。”哥儿俩个坐下了,一瞅这屋,还挺干净,靠着山墙那儿有一张床,山墙上挂着几张古画,地上方桌太师椅,好像个客室。这时候小老道把桌子擦干净,给端来壶水:“二位请用茶。啊呀,我到厨下看看有什么吃的,请二位稍候片刻。”“好好,您忙着您的。”小老道走了。
  这两个人一边喝着水,一边谈论南侠司马空的事。童林就问:“大哥,您说要是把南侠司马空给请出来,他能够调解这个事吗?”“差不多。贤弟呀,司马空道爷,那是有威望的人哪!你想想,他要顺说北侠秋田,北侠秋田要敢驳他的面子,那就等于把他得罪了,南侠跟东侠再摽成把子,两人对付他,他能吃罪得起吗?他权衡轻重,就得答应。”童林听了,也有道理。怎么这小老道还不回来?等啊,等啊,等了又很长时间,听见脚步声,小老道进来了:“二位久等了,刚才我到厨下看了看,哎呀,没什么东西,我刚到街上给打的酒,给二位施主还买了点儿菜,哎,另外呢,这块儿有小米儿粥、花卷儿。您看看是不是就将就吃一顿?”“哎,挺好,有吃的就行,你快准备吧。”“唉唉。”小老道出去了,拿个方盘把东西托进来了。童林一瞅:一壶酒、两个酒杯、两双筷子、两个吃碟、十个花卷、四个鸭蛋、两盘豆腐干儿,这都是素的。哎,海川一看还真不错,这些吃着清淡。小老道赶紧把酒杯擦干净,给童林满了一杯,给张子美满了一杯,酒壶放下,往旁边一退:“二位请用饭。”童林哪,一见着吃的,饥肠辘辘,肚里咕噜哈噜响,恨不能把这东西整个都吞进去,伸手端起酒杯就想喝。哪知道张子美拿这脚蹬了童林一下。海川一嘀咕,抬头看张大哥,就见张子美的眼珠左右转了转,告诉他别喝,童林多聪明,把酒杯放下了,正好这阵儿小老道有事出去了,没在屋。童林就问:“哥哥,怎么回事?”“贤弟,你注意看看这酒。”童林一听,这什么意思?便把酒杯端起来仔细定睛瞧看。哎哟,真看出毛病来了!一,这酒发浑;二,童林就发现这酒有点儿转个儿。你要不注意,你是看不出来的。
  海川知道,有一种黑店,专卖蒙汗药酒,听老师讲过,就类似这个意思。能吗?这“上园观”是出家人呆的地方,又不是贼店,怎么能卖蒙汗药酒呢?童林半信半疑。张子美说:“贤弟,人生在世,什么事儿都可能遇上,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,瞅着没?这事儿我也没想到。你等着看看热闹吧。”两个人正在这儿坐着,时间不大,小老道进来了,先探头往屋里看看,然后笑呵呵地往旁边一站。“哎,小道士,庙上香火盛不盛?”“回施主的话,不盛。因为我们这儿离杭州十里,地方偏僻,烧香的人不多。”“噢,一共多少位道士啊?”“嗯,算上我七个人。”“都谁呀?”“嗯,我老师,还有我几个师兄,剩下就是我了。”“你老师贵姓啊?”“我老师姓乔。”“啊,乔道爷。在庙上吗?”“嗯,在后屋陪着客人说话呢。”“好好!来来来,小道士,闲着也没事儿,你搬把椅子坐在这儿,咱们一块儿喝两杯,怎么样?”“噢……不不不,我可不敢喝,这是我们庙里的规矩。我怎么敢陪施主喝酒?让我师父知道非责备我不可,您快喝吧。”“唉,酒肉不分家呀。再者说,你看外边儿下着雨,闲着没事儿,咱们边喝边谈,我最尊敬出家人,有不少不明白的事儿想向你打听。来来来……”
  小道士就不喝,张子美非叫他喝,过去一把把他拽过来,摆到桌子旁。“不不不,我不能喝。”这回张子美把酒杯拿起来对准他的嘴往里就灌,那个意思你不喝也得喝。童林心说话:这多不好!有这么让酒的吗?“不不……”咕咚,小道士喝了一口,喝完之后,就见这小道士站起身来,脑瓜摇晃摇晃;“这这……我不能喝,你非叫我喝,我一喝……”眼睛一翻,扑通就摔倒在地。童林一看,小道士手刨脚蹬,嘴角吐出了白沫。
  “贤弟,看见没?蒙汗药酒。肯定不是好人呆的地方,贼窝子。跟我来。”童林也就忘了饿了。哥儿两个出了这屋就往后走找其他人。正往前走着走着,迎面碰着一个老道,这个老道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呢,就被童林和张子美拿获,一捅胳肢窝底下,一个绊儿,刚想喊,把嘴给堵上了,解下裤腰带把这个道士给绑上了,撂到空房。又往后走,又遇上两个,用同样的方法给捆上。
  这时候,他们来到了后院儿。童林在前,张子美在后,高抬腿,轻落足,蹑足潜踪。雨哗哗哗下着,就是有点儿声也被这雨声遮盖了。童林听了听,屋里有人说话,冲后头的张子美摇手,告诉他屋里有人。然后童海川转到了后窗户,用舌尖点破窗棂纸,往屋里观瞧,不看则可,童林一看,哟,意外收获。
  他为什么吃惊?屋里头坐着三个人:一个道人,两个俗家。
  这个老道长得身材高大,又细又高,是长虫戴草帽,细高顶,长得像骷髅似的,高颧骨,缩腮帮,深眼窝子,挺大的下巴,黄焦焦的眼眉,鹰钩鼻子,薄嘴片,一双圆眼珠闪着鬼火,看岁数六十岁左右,头戴柳木道冠,身穿灰布道袍,腰系丝绦,手拿斧刃在当中坐着。
  这两个俗家都是二十来岁长得俊品人物;一个黄脸儿,一个红脸儿,穿绸裹缎,背后背着刀。
  这俩人儿是谁呀?正是盗宝的贼寇,童林要抓的那个韩宝、吴智广。
  童林正为这事儿犯难呢。皇上让百日破案,请国宝还朝,如今呢,两个月了,音空信渺啊。童林不着急吗?自己的正事儿没办完,还跑到这儿给朋友帮忙来了,上杭州擂,那是帮忙,跟自己本身的事情无关。童林着急,急得满嘴都是泡啊,认为这两个小子带着国宝,早已隐遁他乡了。童海川想等着杭州擂结束跟大哥商议商议,怎么帮帮忙抓这两个小子,你看,没想到这俩东西胆子有多大,就在杭州没走;也就是说,就围着童林转悠呢。所以童海川一看是韩宝、吴智广,又高兴,又紧张。高兴的是事情有了希望,紧张的是怕他俩跑掉。
  书中代言,这俩小子怎么跑到杭州上园观来了?这老道是谁?前文书咱说过,韩宝、吴智广在清河油坊镇行刺童林,让童林给打败,海川伸手刚要抓他们的时候,贝勒爷追来了,童林恐怕这俩贼心狠手辣把贝勒伤着,这一保护贝勒,耽误了功夫,这俩小子逃走了。打那以后,他们俩这一头就扎到了杭州上园观,就投奔了这个老道。
  这个老道姓乔,叫乔玄龄,有个绰号叫金钩蝎子。他是哪的?要说起他的总根,他是四川剑山蓬莱岛的。这剑山有一个反王叫富昌富保臣,占据蓬莱岛自立为王,反对当今圣上,招兵买马,积草屯粮,修了招贤楼,立了招贤阁,聘请天下的豪杰,实力雄厚啊!这个付昌呢,还修了宫,立了官职。在他手下,有军师,有大帅,有站殿将军,有五虎上将二十八巡,倒挺全啊。这个乔玄龄金钩蝎子就属于剑山蓬莱岛二十八巡之中的。
  要说这个乔玄龄,功夫是不错,但这个人的人品不怎么样。八十一门武术当中,他属于下五门的下三等。那这个门是怎么分的呢?同样都是贼,也分三六九等。他的特技,专门制造熏香蒙汗药,他专干这个,损阴丧德呀。什么制造排花饼、排花药啊,偷小孩儿换钱花呀,拐骗妇女呀,拐卖人口呀,奸淫妇女呀,专门干这个的。他配制的这种药能使人神魂颠倒,也能使人人事不省,也能要你的命。他不是凭真能耐,所以在下五门当中他属于下三等。富昌把他收了不为别的,一个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,二就是为了利用他这一点。现在剑山蓬莱岛实力虽然雄厚,但是跟清朝比,九牛一毛,人手也不那么足,钱也不充沛。现在呀,富昌是想方设法扩大自己的财源,有钱才能办事儿,所以呢,他挖空心思想那挣钱的道儿,乔玄龄制造的这种坏东西就是一大笔收入。富昌委任给他,专门卖这熏香蒙汗药,你看这玩儿不缺德吗?有很多人需用,天下开黑店的、做坏事儿的都要这玩儿。乔玄龄做这玩儿还真拿手,他在剑山卖给谁去呀?所以奉旨离开剑山蓬莱岛,上外头推销这种药。
  说这话,在两年前,乔玄龄到了云南八卦山,见着混元侠李昆李太极,那意思是:您能赏个脸儿,我在这儿设一个点儿推销我那熏香蒙汗药,挣了钱我不独吞,咱二八下账,给云南八卦山这儿二,我个人收入八,好送回剑山。他认为李昆李太极肯定能答应,你这凭地挣钱,我这玩儿可挣钱啦。哪知道李昆李太极把眼一瞪,大声叱责说:“乔玄龄你错翻了眼皮了!你这个钱脏不脏,缺德不缺德呀?我能要吗?你慢说给我二八下账,你就全给我我也不能要!你赶紧给我走,不准在云南呆着!凡是在我的治下你发卖熏香蒙汗药,叫我知道我要你的命!”把乔玄龄赶出云南。
  啊呀,这妖道碰了一鼻子灰,无精打采。等他离开八卦山的时候,后头有人喊他:“道长,等等!道长,等等!”他回头一看,是韩宝、吴智广,他认得,说:“二位贤弟,你看我来了一趟白来了,让你们大庄主把我骂了一顿,这怎么办?”两人说:“这么办:我们大庄主不敢干,我们哥儿俩敢干,现在背着他,我们给你找个地方,保你挣钱。不过,挣了钱可不能亏待我们,咱们分账啊!”“行!给我找个地方就可以。”韩宝、吴智广说:“找个地方也不能在这儿,要在八卦山治下找地方,倘若让大庄主知道了,咱仨的命都没了。唉唉,这么办吧,咱去远点儿,我给你介绍到杭州去,杭州西湖边儿上南门外有个上园观,上园观有我个朋友,这个人姓李,名叫李子明,当初也在八卦山呆过,因为犯了庄规,让我们大庄主给撵跑了,现在就在那儿。你就找李子明,就说我们哥儿俩打发去的。你放心,在那儿一呆,有吃有喝有住处,你卖你的熏香蒙汗药,让李子明给你帮忙,少挣不了钱!”
  韩宝、吴智广写了封举荐信,就这样打发乔玄龄来到杭州。乔玄龄来这儿见着李子明,李子明看了信后热情款待。两个人合伙儿做买卖。后来不知道为什么,李子明突然死去了。这一死,这庙归他了,乔玄龄成了观主了。他卖这种药挣的钱多了,把下面的小老道也都买通了,所以也没人追究李子明死的事了。究竟那个老道怎么死的,其说不一,有的说,他和乔玄龄同时看上一个女人,因为争风吃醋乔玄龄下毒手把他杀了。唉,总而言之,他死也就死了。
  再说韩宝、吴智广,后来通过联系知道乔玄龄有了安身之处,从书信上他们不断联系。唉,乔玄龄挣了钱,派人送到云南八卦山入了他俩的腰包,他们的关系十分密切。这次呢,韩宝、吴智广夜入皇宫盗取皇上的国宝翡翠鸳鸯镯,不敢回八卦山了,心说:这事儿要叫我们庄主混元侠知道了,非把我们俩打死不可。你说不回八卦山,童林还到处抓我们,上哪儿呆着去呢?两个人也犯难了,后来就想起来上上园观找乔玄龄。他们俩是这么来的。
  见着乔玄龄,乔玄龄热情款待。这叫人有人言,兽有兽语,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,这仨人脾气真是相投啊。乔玄龄说:“你们这么办,你们就住在这庙上。这地方才保险呢,要钱有钱,要东西咱有东西,你们怕什么?谁知道你们住在这儿?这地方又背静啊。呆着吧,等将来到了一百天童林办不成这事儿,皇上震怒把他杀了,咱们这口气也出了!”韩宝、吴智广一想也好,打那以后在这儿扎了根。
  哪知道无巧不成书,也是冤家路窄,偏赶上杭州立擂,童林等各个侠客也来了。今儿这些事儿多凑巧,一场雨把张子美和童林赶到了上园观。
  那个小老道把他们俩让到跨院儿,不敢隐瞒,到里头跟乔玄龄说,来了两个避雨的,还要吃点儿东西。这个没引起他们的注意,乔玄龄就随便问了一句:“什么样的人?”“嗯,一个上年纪的,一个中年人。上年纪那个长得挺漂亮,别着把铁扇子。那个中年人是个种地的,紫微微的脸庞,像个大老赶,一说话好像是河北北京一带的。”乔玄龄没觉着怎么的。韩宝、吴智广一听吓一跳,心说:这不是童林吗?这么说,这模样跟童海川一样,难道他知道我们哥儿俩住到这儿了?脸露惊慌。乔玄龄一问怎么回事儿,韩宝、吴智广说了。乔玄龄说:“你们俩不必吃惊,他肯定不知道你们在这儿,也许避雨走到这儿来的,要真是这么回事儿,活该着贤弟你们出气儿呀。我略施小计,这两个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。”韩宝、吴智广点头。
  为什么说那小老道半天没回去,闹了半天这仁人偷偷地在跨院儿后窗户往屋里看呢。确认是童林、张子美之后,仨人又回来,韩宝、吴智广说:“你看那老赶就是童林,那就是我们的冤家对头。”乔玄龄说:“是,那就好办了。”把小葫芦拿出来取出蒙汗药酒,告诉小老道撒到酒里让他们俩一喝,多大能耐也不省人事,等他俩摔倒了回来送信儿,然后咱们再想法儿收拾他们。
  这算盘打得多好啊,童林一时粗心,没想到张子美的心细如发,识破了迷魂药酒。这时候,这仨人在屋里听信儿呢,就等着那小老道来了报喜信儿,然后他们奔前院收拾童林和张子美。哪料想事情翻个儿了。没等收拾人家,童林和张子美老侠客来了!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29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9 08:21:52 | 只看该作者
童林和铁扇仙风流侠张鼎张子美到玉顶莲花观聘请南侠司马空,结果没找着,后来到了西湖茶楼,仍然扑了空。哥儿两个一商议,怎么办呢?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见着南侠,不然哪,回去没法儿交代。后来两个人一商议,就按照玉顶莲花观那个小老道提供的几个线索去找。找一处没有,找一处没有,这日头就往西边转了。
  这阵儿离城也有十里之遥。哥儿两个正往回转悠着,突然听见轰隆隆一个闷雷,又下开雨了。他们身上都没带防雨的东西,冒雨急行,一看前边有座庙,两个人就到了山门这儿避雨。这雨下得还真挺大,都冒了烟儿了,哗……看这意思,一半时晴不了。张子美回头看看这庙上的匾,三个字:上园观。这地方挺僻静,两个人坐在庙台上,左等也不晴,右等也不晴,心里头觉着十分烦闷。这阵儿张子美还觉着腹中饥饿,问童林:“贤弟,你饿没?”童林也乐了:“嘿嘿,实不相瞒,我连早饭都没吃,咳!光顾找人了,咱都没吃饭。哎哎,有了,干脆咱进庙里去得了!看看有什么饭,有什么酒,咱们吃点儿,临走多给他钱呗。”在那个时代呀,一般的庙宇都卖饭,您别看他不挂幌子,凡是来的食主想吃喝他都给准备,临走能挣双倍的钱。
  张子美跟童林商议已定,转回身来叩打门环,啪啪啪,啪啪!时间不大听见里边有人说话:“谁呀?”“啊,我呀,你开开门吧。”小门开了,有个小老道打着雨伞从里边探出头来,看看童林,瞅瞅张子美:“无量天尊!二位施主有事啊?”“小道士,你看看,天降大雨,我们打算借宝观避避雨,歇歇腿儿,行吗?另外讨口饭吃。你放心,临走多给饷子。”“啊,那好,请进来吧。”就这样他把两个人让进去。这庙虽不太大,可也不小,转过头层院儿,顺着月亮门洞来到跨院儿。小老道推开门:“二位施主请。”这哥儿两进了屋,到屋之后,小老道把雨伞放下,擦抹桌案,调摆桌椅:“二位请坐。”哥儿俩个坐下了,一瞅这屋,还挺干净,靠着山墙那儿有一张床,山墙上挂着几张古画,地上方桌太师椅,好像个客室。这时候小老道把桌子擦干净,给端来壶水:“二位请用茶。啊呀,我到厨下看看有什么吃的,请二位稍候片刻。”“好好,您忙着您的。”小老道走了。
  这两个人一边喝着水,一边谈论南侠司马空的事。童林就问:“大哥,您说要是把南侠司马空给请出来,他能够调解这个事吗?”“差不多。贤弟呀,司马空道爷,那是有威望的人哪!你想想,他要顺说北侠秋田,北侠秋田要敢驳他的面子,那就等于把他得罪了,南侠跟东侠再摽成把子,两人对付他,他能吃罪得起吗?他权衡轻重,就得答应。”童林听了,也有道理。怎么这小老道还不回来?等啊,等啊,等了又很长时间,听见脚步声,小老道进来了:“二位久等了,刚才我到厨下看了看,哎呀,没什么东西,我刚到街上给打的酒,给二位施主还买了点儿菜,哎,另外呢,这块儿有小米儿粥、花卷儿。您看看是不是就将就吃一顿?”“哎,挺好,有吃的就行,你快准备吧。”“唉唉。”小老道出去了,拿个方盘把东西托进来了。童林一瞅:一壶酒、两个酒杯、两双筷子、两个吃碟、十个花卷、四个鸭蛋、两盘豆腐干儿,这都是素的。哎,海川一看还真不错,这些吃着清淡。小老道赶紧把酒杯擦干净,给童林满了一杯,给张子美满了一杯,酒壶放下,往旁边一退:“二位请用饭。”童林哪,一见着吃的,饥肠辘辘,肚里咕噜哈噜响,恨不能把这东西整个都吞进去,伸手端起酒杯就想喝。哪知道张子美拿这脚蹬了童林一下。海川一嘀咕,抬头看张大哥,就见张子美的眼珠左右转了转,告诉他别喝,童林多聪明,把酒杯放下了,正好这阵儿小老道有事出去了,没在屋。童林就问:“哥哥,怎么回事?”“贤弟,你注意看看这酒。”童林一听,这什么意思?便把酒杯端起来仔细定睛瞧看。哎哟,真看出毛病来了!一,这酒发浑;二,童林就发现这酒有点儿转个儿。你要不注意,你是看不出来的。
  海川知道,有一种黑店,专卖蒙汗药酒,听老师讲过,就类似这个意思。能吗?这“上园观”是出家人呆的地方,又不是贼店,怎么能卖蒙汗药酒呢?童林半信半疑。张子美说:“贤弟,人生在世,什么事儿都可能遇上,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,瞅着没?这事儿我也没想到。你等着看看热闹吧。”两个人正在这儿坐着,时间不大,小老道进来了,先探头往屋里看看,然后笑呵呵地往旁边一站。“哎,小道士,庙上香火盛不盛?”“回施主的话,不盛。因为我们这儿离杭州十里,地方偏僻,烧香的人不多。”“噢,一共多少位道士啊?”“嗯,算上我七个人。”“都谁呀?”“嗯,我老师,还有我几个师兄,剩下就是我了。”“你老师贵姓啊?”“我老师姓乔。”“啊,乔道爷。在庙上吗?”“嗯,在后屋陪着客人说话呢。”“好好!来来来,小道士,闲着也没事儿,你搬把椅子坐在这儿,咱们一块儿喝两杯,怎么样?”“噢……不不不,我可不敢喝,这是我们庙里的规矩。我怎么敢陪施主喝酒?让我师父知道非责备我不可,您快喝吧。”“唉,酒肉不分家呀。再者说,你看外边儿下着雨,闲着没事儿,咱们边喝边谈,我最尊敬出家人,有不少不明白的事儿想向你打听。来来来……”
  小道士就不喝,张子美非叫他喝,过去一把把他拽过来,摆到桌子旁。“不不不,我不能喝。”这回张子美把酒杯拿起来对准他的嘴往里就灌,那个意思你不喝也得喝。童林心说话:这多不好!有这么让酒的吗?“不不……”咕咚,小道士喝了一口,喝完之后,就见这小道士站起身来,脑瓜摇晃摇晃;“这这……我不能喝,你非叫我喝,我一喝……”眼睛一翻,扑通就摔倒在地。童林一看,小道士手刨脚蹬,嘴角吐出了白沫。
  “贤弟,看见没?蒙汗药酒。肯定不是好人呆的地方,贼窝子。跟我来。”童林也就忘了饿了。哥儿两个出了这屋就往后走找其他人。正往前走着走着,迎面碰着一个老道,这个老道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呢,就被童林和张子美拿获,一捅胳肢窝底下,一个绊儿,刚想喊,把嘴给堵上了,解下裤腰带把这个道士给绑上了,撂到空房。又往后走,又遇上两个,用同样的方法给捆上。
  这时候,他们来到了后院儿。童林在前,张子美在后,高抬腿,轻落足,蹑足潜踪。雨哗哗哗下着,就是有点儿声也被这雨声遮盖了。童林听了听,屋里有人说话,冲后头的张子美摇手,告诉他屋里有人。然后童海川转到了后窗户,用舌尖点破窗棂纸,往屋里观瞧,不看则可,童林一看,哟,意外收获。
  他为什么吃惊?屋里头坐着三个人:一个道人,两个俗家。
  这个老道长得身材高大,又细又高,是长虫戴草帽,细高顶,长得像骷髅似的,高颧骨,缩腮帮,深眼窝子,挺大的下巴,黄焦焦的眼眉,鹰钩鼻子,薄嘴片,一双圆眼珠闪着鬼火,看岁数六十岁左右,头戴柳木道冠,身穿灰布道袍,腰系丝绦,手拿斧刃在当中坐着。
  这两个俗家都是二十来岁长得俊品人物;一个黄脸儿,一个红脸儿,穿绸裹缎,背后背着刀。
  这俩人儿是谁呀?正是盗宝的贼寇,童林要抓的那个韩宝、吴智广。
  童林正为这事儿犯难呢。皇上让百日破案,请国宝还朝,如今呢,两个月了,音空信渺啊。童林不着急吗?自己的正事儿没办完,还跑到这儿给朋友帮忙来了,上杭州擂,那是帮忙,跟自己本身的事情无关。童林着急,急得满嘴都是泡啊,认为这两个小子带着国宝,早已隐遁他乡了。童海川想等着杭州擂结束跟大哥商议商议,怎么帮帮忙抓这两个小子,你看,没想到这俩东西胆子有多大,就在杭州没走;也就是说,就围着童林转悠呢。所以童海川一看是韩宝、吴智广,又高兴,又紧张。高兴的是事情有了希望,紧张的是怕他俩跑掉。
  书中代言,这俩小子怎么跑到杭州上园观来了?这老道是谁?前文书咱说过,韩宝、吴智广在清河油坊镇行刺童林,让童林给打败,海川伸手刚要抓他们的时候,贝勒爷追来了,童林恐怕这俩贼心狠手辣把贝勒伤着,这一保护贝勒,耽误了功夫,这俩小子逃走了。打那以后,他们俩这一头就扎到了杭州上园观,就投奔了这个老道。
  这个老道姓乔,叫乔玄龄,有个绰号叫金钩蝎子。他是哪的?要说起他的总根,他是四川剑山蓬莱岛的。这剑山有一个反王叫富昌富保臣,占据蓬莱岛自立为王,反对当今圣上,招兵买马,积草屯粮,修了招贤楼,立了招贤阁,聘请天下的豪杰,实力雄厚啊!这个付昌呢,还修了宫,立了官职。在他手下,有军师,有大帅,有站殿将军,有五虎上将二十八巡,倒挺全啊。这个乔玄龄金钩蝎子就属于剑山蓬莱岛二十八巡之中的。
  要说这个乔玄龄,功夫是不错,但这个人的人品不怎么样。八十一门武术当中,他属于下五门的下三等。那这个门是怎么分的呢?同样都是贼,也分三六九等。他的特技,专门制造熏香蒙汗药,他专干这个,损阴丧德呀。什么制造排花饼、排花药啊,偷小孩儿换钱花呀,拐骗妇女呀,拐卖人口呀,奸淫妇女呀,专门干这个的。他配制的这种药能使人神魂颠倒,也能使人人事不省,也能要你的命。他不是凭真能耐,所以在下五门当中他属于下三等。富昌把他收了不为别的,一个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,二就是为了利用他这一点。现在剑山蓬莱岛实力虽然雄厚,但是跟清朝比,九牛一毛,人手也不那么足,钱也不充沛。现在呀,富昌是想方设法扩大自己的财源,有钱才能办事儿,所以呢,他挖空心思想那挣钱的道儿,乔玄龄制造的这种坏东西就是一大笔收入。富昌委任给他,专门卖这熏香蒙汗药,你看这玩儿不缺德吗?有很多人需用,天下开黑店的、做坏事儿的都要这玩儿。乔玄龄做这玩儿还真拿手,他在剑山卖给谁去呀?所以奉旨离开剑山蓬莱岛,上外头推销这种药。
  说这话,在两年前,乔玄龄到了云南八卦山,见着混元侠李昆李太极,那意思是:您能赏个脸儿,我在这儿设一个点儿推销我那熏香蒙汗药,挣了钱我不独吞,咱二八下账,给云南八卦山这儿二,我个人收入八,好送回剑山。他认为李昆李太极肯定能答应,你这凭地挣钱,我这玩儿可挣钱啦。哪知道李昆李太极把眼一瞪,大声叱责说:“乔玄龄你错翻了眼皮了!你这个钱脏不脏,缺德不缺德呀?我能要吗?你慢说给我二八下账,你就全给我我也不能要!你赶紧给我走,不准在云南呆着!凡是在我的治下你发卖熏香蒙汗药,叫我知道我要你的命!”把乔玄龄赶出云南。
  啊呀,这妖道碰了一鼻子灰,无精打采。等他离开八卦山的时候,后头有人喊他:“道长,等等!道长,等等!”他回头一看,是韩宝、吴智广,他认得,说:“二位贤弟,你看我来了一趟白来了,让你们大庄主把我骂了一顿,这怎么办?”两人说:“这么办:我们大庄主不敢干,我们哥儿俩敢干,现在背着他,我们给你找个地方,保你挣钱。不过,挣了钱可不能亏待我们,咱们分账啊!”“行!给我找个地方就可以。”韩宝、吴智广说:“找个地方也不能在这儿,要在八卦山治下找地方,倘若让大庄主知道了,咱仨的命都没了。唉唉,这么办吧,咱去远点儿,我给你介绍到杭州去,杭州西湖边儿上南门外有个上园观,上园观有我个朋友,这个人姓李,名叫李子明,当初也在八卦山呆过,因为犯了庄规,让我们大庄主给撵跑了,现在就在那儿。你就找李子明,就说我们哥儿俩打发去的。你放心,在那儿一呆,有吃有喝有住处,你卖你的熏香蒙汗药,让李子明给你帮忙,少挣不了钱!”
  韩宝、吴智广写了封举荐信,就这样打发乔玄龄来到杭州。乔玄龄来这儿见着李子明,李子明看了信后热情款待。两个人合伙儿做买卖。后来不知道为什么,李子明突然死去了。这一死,这庙归他了,乔玄龄成了观主了。他卖这种药挣的钱多了,把下面的小老道也都买通了,所以也没人追究李子明死的事了。究竟那个老道怎么死的,其说不一,有的说,他和乔玄龄同时看上一个女人,因为争风吃醋乔玄龄下毒手把他杀了。唉,总而言之,他死也就死了。
  再说韩宝、吴智广,后来通过联系知道乔玄龄有了安身之处,从书信上他们不断联系。唉,乔玄龄挣了钱,派人送到云南八卦山入了他俩的腰包,他们的关系十分密切。这次呢,韩宝、吴智广夜入皇宫盗取皇上的国宝翡翠鸳鸯镯,不敢回八卦山了,心说:这事儿要叫我们庄主混元侠知道了,非把我们俩打死不可。你说不回八卦山,童林还到处抓我们,上哪儿呆着去呢?两个人也犯难了,后来就想起来上上园观找乔玄龄。他们俩是这么来的。
  见着乔玄龄,乔玄龄热情款待。这叫人有人言,兽有兽语,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,这仨人脾气真是相投啊。乔玄龄说:“你们这么办,你们就住在这庙上。这地方才保险呢,要钱有钱,要东西咱有东西,你们怕什么?谁知道你们住在这儿?这地方又背静啊。呆着吧,等将来到了一百天童林办不成这事儿,皇上震怒把他杀了,咱们这口气也出了!”韩宝、吴智广一想也好,打那以后在这儿扎了根。
  哪知道无巧不成书,也是冤家路窄,偏赶上杭州立擂,童林等各个侠客也来了。今儿这些事儿多凑巧,一场雨把张子美和童林赶到了上园观。
  那个小老道把他们俩让到跨院儿,不敢隐瞒,到里头跟乔玄龄说,来了两个避雨的,还要吃点儿东西。这个没引起他们的注意,乔玄龄就随便问了一句:“什么样的人?”“嗯,一个上年纪的,一个中年人。上年纪那个长得挺漂亮,别着把铁扇子。那个中年人是个种地的,紫微微的脸庞,像个大老赶,一说话好像是河北北京一带的。”乔玄龄没觉着怎么的。韩宝、吴智广一听吓一跳,心说:这不是童林吗?这么说,这模样跟童海川一样,难道他知道我们哥儿俩住到这儿了?脸露惊慌。乔玄龄一问怎么回事儿,韩宝、吴智广说了。乔玄龄说:“你们俩不必吃惊,他肯定不知道你们在这儿,也许避雨走到这儿来的,要真是这么回事儿,活该着贤弟你们出气儿呀。我略施小计,这两个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。”韩宝、吴智广点头。
  为什么说那小老道半天没回去,闹了半天这仁人偷偷地在跨院儿后窗户往屋里看呢。确认是童林、张子美之后,仨人又回来,韩宝、吴智广说:“你看那老赶就是童林,那就是我们的冤家对头。”乔玄龄说:“是,那就好办了。”把小葫芦拿出来取出蒙汗药酒,告诉小老道撒到酒里让他们俩一喝,多大能耐也不省人事,等他俩摔倒了回来送信儿,然后咱们再想法儿收拾他们。
  这算盘打得多好啊,童林一时粗心,没想到张子美的心细如发,识破了迷魂药酒。这时候,这仨人在屋里听信儿呢,就等着那小老道来了报喜信儿,然后他们奔前院收拾童林和张子美。哪料想事情翻个儿了。没等收拾人家,童林和张子美老侠客来了!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30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9 08:23:04 | 只看该作者
第二十九回 童林追打盗宝贼寇 海川愿收得力弟子
上回书咱说到童林和张子美来到后院儿,准备收拾两个贼寇。那才叫仇人见面儿,分外眼红啊!一见着这两个家伙,童海川忍无可忍,抬起腿来,咔把后窗户给踢飞了,抖丹田喊喝一声:“呔!韩宝、吴智广!我看你们往哪里走!童林在此!”就这一嗓子,跟晴天霹雳一样,把韩宝、吴智广吓得胆裂魂飞,乔玄龄“嗷”一声蹦起来多高。噌!三个贼把家伙拽出来了,躲到套间儿。这阵儿童林就进屋了。张老侠客厅童林这么一喊:“贤弟留神!”童林刚进了屋,就见从套间叭叭叭扔出三支毒药镖。童林往下一哈腰,三只镖打空,全钉在墙肩上了,把墙扇打了仁眼儿啊。这阵儿童林眼睛都红了,不管三七二十一,拿出子母鸳鸯钺挑帘就进了套间儿了。因为这屋里太小,三个贼不敢久留,给窗户蹬开蹦院儿里去了。童林一闪身也跳到院里去了。张子美一看打起来了,赶紧从这屋里钻出去,前去接应童林。
  单说童海川追到院里头,这三个贼啪啪啪站了三个角儿,在这儿等着童林。童海川刚到,韩宝把掌中刀一晃:“姓童的!这真是冤家路窄,狭路相逢!天堂有路尔不走,地狱无门自来投!爷跟着你到杭州来的,就围着你转悠,想要你这条狗命!没想到你送上门儿了!方才蒙汗药没好使,让你捡个便宜!尔往哪里走!着刀!”蹦起来就一刀。童林用单钺刚往上一架,吴智广捧刀就跳过来了:“这还有一刀!”奔童林助下便刺。童林用单手的钺往外嘡啷一招架,老道乔玄龄拔剑就过来了,晃宝剑奔海川面门便劈。童林撤双钺往上一招架,四个人就战在一处。
  正在这个时候,风流侠张子美也到了,从腰里抽出铁扇子,哗一声打开,大喊一声:“贤弟,愚兄在此!”飞身形跳过去加入战群。你想想,童林一个人,他们仨都不行,何况再加上个风流侠呢。韩宝、吴智广那是最滑的贼呀,见势不好,冲乔玄龄喊了一声:“道兄,风紧!撤!”就是跑。乔玄龄闻听此言,虚晃一剑,欻!往怀里一伸手,拽出个口袋来,他捏着口袋嘴儿往童林和张子美面前一抖,噗就是一声,什么东西?就好像一小口袋白灰似的。张子美眼尖:“贤弟!堵鼻子!”童海川飞身形跳出圈外,用手一捂鼻子,张子美也把鼻子堵住了。就在这一刹那,三寇一低腰进了一间配殿,反手把门关上,咔哒一声,在里头插上了。
  你看这乔玄龄,别的能耐没有,专门扔零碎儿,刚才这股白粉也是一种熏香,人闻上就会倒在地上。幸亏张子美及时提醒,哥儿俩才没受伤害。等着把这股毒烟吹净了,两个人到了配殿前头,童林一脚把配殿的门踢开,哥儿两个撞进屋去,再三找,三寇是踪迹不见。
  童林拎着双钺围着店转了几圈,连影子也没找着,把脚一跺:“唉,又让贼寇逃走了!”张子美非常同情童林:“贤弟呀,这叫该报未报,时候不到,你不必着急,要这么看,贼寇走不了多远,早晚有一天会把他们抓住,你这官司就完了。贤弟呀,别往心里去。”张子美也没法儿解释别的。童林是口打咳声,只好把双钺带起来,哥儿俩离开上园观。至于上围观被捆的那些小老道怎么办?怎么处理?那都由本地官府负责,童林和张子美就不管了。
  两个人离开上园观,天晴了,雨不下了,哥儿俩一商议,还得请南侠呀。哪也没有,干脆咱们回庙上看看去吧,看看南侠回来没回来。商议一定,两个人就赶到玉顶莲花观。等砸开门,小老道一看:“无量天尊!啊,二位回来了。”“你们师父回来没?”“唉,刚进屋。”嘿,童林和张老侠客这心跟开了两扇门一样,跟小老道说:“烦老弟通禀一声,就说张子美、童海川拜见。”“是!略等片刻。”小老道去送信儿。
  时间不长,就听见里面有人口诵道号:“无量天尊!善哉!善哉!哪阵香风把高人吹到我这里来了!”嘿,童林和张子美定睛观瞧,就见里面出来一位出家的道人。此人平顶身高六尺挂零,细腰梁儿,宽膀扇儿,往脸上看,面如冠玉、两道利剑眉飞通鬓角,一对丹凤眼,皂白分明,鼻似玉柱,方海口,颏下飘摆花白须髯,头上戴柳木道冠,金簪别顶,身穿朱红色道袍,圆领大袖飘飘,如神仙降世一般。
  可见此人是个俊品人物,别看六七十岁了,仍然潇洒俊美。童林看罢多时,心中暗想;这一定是南侠司马空了。
  在这南侠的身后还站着一对年轻人。啊呀,童林一看,这俩小年轻人儿长得怎么这么带劲儿!他冷眼看,就好像穿云白玉虎刘俊,实质比刘俊还小几岁。上垂手这个:面如冠玉,圆脸膛儿,弯弯的细眉,一对突靥儿,他就是不笑,你看着也像笑似的,小脸蛋儿一边长着个酒窝儿,黝黑的大辩儿在身后耷拉着,身穿蓝色长衫,挽着白袖边儿,下边儿白袜子,开口鞋,腰裹扎根带子,长得这个透亮劲儿就甭提了。下垂手那个也挺俊,那个是长方脸儿,尖下颏儿,宽脑门儿,长得像个大姑娘似的,脸膛儿微微有点儿红色。他们是谁家的孩子,这就不清楚了。
  张子美一看老道,赶紧抢步过来,躬身施礼:“道兄一向可好?小弟张子美礼过去了。”“无量天尊!老侠客不必客气,贫道迎接来迟,当面赎罪。”张子美乐着,一回手把童林叫过来:“道兄,认得这位吗?”“哦,不认识,”“这是我新交的朋友啊。此人姓童名林,字海川。贤弟呀,这就是咱要聘请的南侠司马空道爷。”童林赶紧过去施礼:“道爷在上,小客童林有礼了。”“噢,不敢当,不敢当。二位大驾光临敝观,真使我高兴。此地并非讲话之地,里面谈话。”说着把两个人让进去。小老道献茶。那两个年轻人背着手站在老道身后。司马道爷这才说:“刚才我一进观,小道士就跟我说了,二位早就来了,还带来了礼品,怎奈今天我出门儿看望个朋友,日没返回,又劳二位还来了,又来了一次。”张子美说:“就为了您啊,我们跑断了腿也没关系啊!道兄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吗?”“哈哈!莫非说请我出头赶奔飞龙镖局前去助战不成?哈……”“也对也不对。道兄啊,干脆实话跟您讲吧,您能不知道吗?就杭州发生的事儿,如今侯氏弟兄和北侠秋佩雨双方发生误会,打算以擂台赌斗输赢。现在分不出谁胜谁败了,在头一轮的战斗中,我兄弟童林掌打铁背罗汉法禅,威震杭州擂。就是这位,把法禅打得大口吐血。潘龙这小子不完,又想方设法把北侠给请出来了。北侠声言要给法禅报仇,找我童贤弟和侯大哥决一雌雄。道兄你想,这样打下去何日终了啊?难道非闹出人命不可吗?还是小弟我出的主意,打算找个中间人,出面调停。找谁呢?非道兄不可啊!您是著名的南侠客,德高望重,可以一手托两家,给镖局子解和儿。道兄啊,这个事儿您可不能推辞,您想想,您一是出家人,大慈大悲,普度众生;再一个您是武林中著名的侠客,能说那块儿拼命,您在旁边儿袖手旁观吗?后来我两位哥哥也答应了,这才跟童贤弟前来聘请道兄,无论如何跟我们走一趟吧。”“无量天尊!”南侠司马空合计了一会儿,“二位呀,不是我驳你们的面子,我有什么了不得的!要论你们哪位的身份也不比我低。但是我先把丑话说在前边,请我出头,给两头儿调停,如果调停不了又怎么办呢?”“道兄,您放心,调停不了,您尽到心意了,与您没关系。”南快点点头。“恭敬不如从命,那我就跟着二位去一趟。至于办得了,办不了,我现在心里没底儿呀。我仅是五年前在山西太原跟北侠秋田见过一面,实质上我二人并无深交。那么我准备准备,然后咱再起身。”道爷说着,回头对两个小年轻的说:“去,把我的宝剑、兜囊、所用之物都拿来。”“是!”两个青年就去了。
  张子美问:“道兄,这俩孩子是谁呀?这俩儿小孩长得可够漂亮的啊!是您徒弟?”“唉,贤弟你猜错了。这孩子并非是我徒弟,乃是我抱养长大的。”“是吗?那我怎么不清楚?”“贤弟,你几年才来一趟,怎么能清楚?你看着没,那个圆脸儿有酒坑儿的叫司马良,长得像姑娘似的那个叫夏九龄。这两个孩子聪明伶俐,都是咱杭州本地无父无母的孤儿。这两个孩子都是人家送到庙上,我请人给抚养成人的,他们没在庙里呆着,我花银子求人在别人家养大的,只是长大成人,这二年才来的。”“噢,俩孩子够苦的,这么说家里什么人都没有?”“没有。我现在还在寻找他们的父母,打算找着之后把他们送回家去,无奈我这儿事也多,抽不开身子,这不又得跟你们上飞龙镖局!”童林听完了也挺同情。你看这俩孩子欢天喜地,可无父无母啊。
  童海川说:“道爷,那么您的意思打算让他们挽起头发也出家吗?”“不,没有这个意思。这俩孩子乐意,被我拒绝了。我发现他们聪明伶俐,应当学点儿能耐,为国家出力,要当了道人,不就废了吗?啊唉,你们二位来求我,我有个事儿还要求你们。我打算给这两个孩子找一位名师,栽培他们,早晚有出息,比跟着我强得多,但不知你们二位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位?”张子美一笑道:“道见啊,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,要找老师,就有一个。”“谁?”“我贤弟童林,你看怎么样?”童林闻听脸一红:“哥哥,你开玩笑了,我怎么担当得起!不不不,此事办不到。”司马空闻听此言,一笑道:“海川惯弟,你别客气,别看我在玉顶莲花观,我耳朵可不聋,什么事儿我都知道。至于你的根基我也略知一二,你奉师之命下山,别开天地,另兴一家武术,谁不知道啊?一出师掌打铁背龟雷春,给雍亲王当了教师,地坛会二侠,后来又摊了官司,如今到了杭州,帮着震东侠威震杭州擂,掌打铁背罗汉法禅,你是一举成名啊!不但说你的本领高强,而且人品极正,咱说心里话,我就是不好意思张嘴,张老贤弟一句话正好给我说穿了。贤弟,你可不能驳我的面子,怎么样?我把这两个孩子可就交给你了!收也得收,不收也得收,正好让他们跟着你闯荡闯荡,你看如何?”童林一看,南侠张嘴了,自己没法儿驳了:“是!既然道爷相信我,弟子敢不遵命?”正说着,两个小孩儿回来了,把宝剑往上一递,包裹往桌上一放:“老人家,全准备齐了。”“嗯,过来。”“是!”俩小青年过来,垂手站在面前。“九龄、司马良,我给你们俩找了个老师,你们猜是谁?”俩小孩一乐,眼光全落到童林身上了。哎,童林一看,真聪明,他们俩怎么知道这个事儿的?实质上俩小孩儿在外偷听来着。“你们乐意吗?”“乐意!”“还不过去给师父磕头?”司马良、夏九龄赶紧把衣服收拾收拾,双双跪在海川面前,磕头道:“老师在上,受弟子一拜!”童林从心里头喜欢这俩孩子,用手相搀。“夏九龄、司马良,等过了杭州擂,我再盛排宴筵举行正式收徒典礼,大家高兴啊,到那时候,咱得好好热闹热闹。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。”
  再看夏九龄、司马良往童林后头一站,张子美乐了:“啊,当时就分出厚薄来了!到底还是老师亲!”众人又说笑了一阵,司马道爷把宝剑挂好,包裹交给夏九龄、司马良,大家这才离开玉顶莲花观。
  临行之时司马空把管事儿的道人叫过来,叫他好好照料门户,有事到飞龙镖局去找他。三老二少起身便走,一直到了飞龙镖局。张子美先到里头送信儿,老少英雄一听把南侠请来了,众人非常高兴,全都出来了。南侠司马空一看,哎哟,这有多少人,好几百号啊!震东侠走到最前头躬身施礼:“道爷,您大驾光临,真使我等三生有幸啊!您可来了。”司马道爷一笑:“老侠客,贫道敢不从命乎?”众人过来见礼,携手揽腕到了院里,进厅房,分宾主落座。
  这会儿,震东侠分配一声,排摆酒宴,得庆贺一番哪。那块儿酒宴摆下,大家落座,童林挨着贝勒爷用低低的声音把请南侠的经过讲述了一遍,讲来讲去,说韩宝、吴智广叫他遇上了,雍亲王就一愣:“抓住没?”“又跑了!”“唉,怎么叫他跑了?”“唉。别提了。”童林把经过讲说一遍最后是唉声叹气,雍亲王也口打咳声:“海川哪,看来是该报未报,时候不到啊!别着急,有账不怕算,搁着他的,放下咱的,早晚有一天,这俩小子非得落网不可!”童林说:“也只好如此了。”
  另外童林把夏九龄、司马良叫过来:“爷,您看看,我又给您收了两个徒弟。你瞅瞅这俩孩子,怎么样?”“是吗?来!过来我看看。”贝勒爷也喜欢孩子,左手拉着夏九龄,右手拉着司马良,从头看到脚,从脚看到头,赞不绝口,跟一对银娃娃相似啊。“你们叫什么?”“夏九龄、司马良”“多大了?”“我十六。”“我十七。”“呵,正好岁数啊。我说你们两个孩子福分不浅呀,拜了个好师父。我可不是夸你们的老师,将来是大有可为,你们跟着老师,是鸟随鸾凤飞腾远,人伴贤良品格高啊!早晚飞黄腾达,无可限量!”贝勒爷这么一说,两个孩子更高兴了。贝勒爷说:“现在为杭州擂的事儿忙乎,等将来这事儿完了,我掏钱咱们好好请请客,热闹热闹。”众人闻听,鼓掌称赞:“应该!应该!应该!”可这大伙儿都过来给这掌柜的敬酒,把夏九龄、司马良也闹愣了,心说:掌柜的?是什么掌柜的?镖局子的?看老师童林对他十分尊敬,也弄不清怎么回事儿;当然童林也不能向他们交底儿。不但他俩不知道,有很多人也不知道贝勒爷的身份。
  咱们单说震东侠,擎怀在手,跟南侠说:“老哥哥,这次把您请来,您可得大力帮忙啊!您看看这个事儿,怎么解决好?”司马道爷沉思片刻:“方才我跟张老侠客和童贤弟说过,我跟北侠秋佩雨只有一面之识,并无深交,是否这个事儿我能担得起来,我心里头可没底啊;秋佩雨能不能听我的,我心里头更没底了。反正这么办吧,我是尽力而为,等见着北侠之后凭着我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,他要答应还则罢了,一天云彩驱散;他若是不答应,那就是忠言逆耳。贫道我也无能为力了。”大家一听啊,南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。事到如今,只能死马当活马论,谁敢保险北侠就听南侠的呢?
  大家正谈论之时,有人进来送信儿了,二侠侯杰回来了。还没等派人去接,帘一挑,二侠进来了,晃着个秃脑袋,是神采奕奕。大侠侯廷就问:“二弟,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?难道你没去扬州?”“唉,大哥,别提了,小弟奉命去请大判飞行侠苗泽苗润雨,我刚离开杭州不到三十里地,正好遇上他的心腹家人梁喜儿,梁喜儿牵着匹马带着包裹正好奔这儿来。我问他:‘你家主人哪里去了?’他说就奔咱们飞龙镖局来了,在前边走着不远之处遇上个老熟人儿,现在到熟人儿家串个门儿,说随后就到。看样子是一半天儿准到咱们镖局子。哥哥你想想,我还用去吗?”“噢,梁喜儿何在?”“我给领来了,安排他到下处吃饭去了。”大伙一听,也只好如此了。
  二侠侯杰到里头跟大家彼此见过,一瞅南侠来了,高兴得不得了:“道爷,您也给帮忙来了!”“啊呀,二侠,我是尽力而为吧。”说完了众人一笑。仆人搬子把椅子,二侠侯杰入座。大家是高谈阔论。
  咱们书说简短,残席撤下,仆人把茶水沏上来,大家接着茬儿唠,话题都离不开杭州擂的事儿,无非猜测北侠秋佩雨是能完还是不完,能完怎么说,不能完怎么说,能发展到哪一步。真是议论纷纷,莫衷一是。
  到了很晚了,大家才各自休息。震东侠一想:我得尽心哪,别在这节骨眼儿再出了事儿。他命令探子手放哨,加紧巡逻,特别是要保护雍亲王的安全。
  一夜晚间无话,到了次日天刚见亮,大家起来,梳洗已毕,又到了厅房落座。还没等到开早饭的时候,可了不得了,就见外面慌慌张张跑进一个人来,进屋就喊;“师伯!师伯!大事不好了!”震东侠回头一看,谁呀?正是泥腿僧张旺。
  后事究竟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31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9 08:24:30 | 只看该作者
第三十回 泥腿僧护镖遇水寇 白玉虎挺身战顽敌
上回书咱说到大家正等着吃早饭,突然跑进一个人,此人正是泥腿僧张旺。就见他脑门子也破了,胳膊也包着,一瘸一拐,简直是惨不可言啊!震东侠不看则可,一瞅,脑袋瓜子嗡的一声,就知道事情有点儿不妙。
  怎么的呢?在前文书咱说了,童林掌打铁背罗汉法禅,声威大震。侯大侠、侯二侠一商议,趁热打铁,镖局子重新开张,又挂起了匾额。这一开张可不得了,顾客盈门,应接不暇。两位侠客为了坐镇镖局子,开始接收买卖了,把杭州最大的绸缎庄“裕源德”一份买卖合同给接收过来了,一共是五十万两白银,护送到北京,这个事儿,他派六小去干。这六小是穿云白玉虎刘俊、泥腿僧张旺、灯前无影阮合、月下无踪阮壁、徐云、邵甫,带着十二名探子手、八十名伙计,从杭州起身奔北京。你看刚这么两天的功夫,泥腿僧张旺跑回来了,而且落得如此狼狈。
  这不是出事儿是怎么回事儿?二侠侯杰气得把秃脑袋一晃,过来照泥腿僧张旺啪就是一巴掌,说:“究竟出什么事了?”“啊呀,师父,别着急,听弟子慢慢讲来。”师伯跟老师长吁短叹,听他把经过讲述一遍,那位讲了这镖是怎么丢的,发生了什么事儿。说书的一张嘴,表不了两家的事情。
  原来阮合、阮壁、徐云、邵甫、泥腿僧张旺、穿云白玉虎刘俊,这小哥儿六个护着这只镖赶奔北京,一共押着五十万两白银,这么多的银子分别装在大车上,跟他们同行的还有杭州大绸缎庄的那个少掌柜的。哥儿几个都骑着马,前头探子手抱着镖旗,喊着镖,威风凛凛出离杭州,赶奔北京城。一边儿走着,哥儿几个是高谈阔论。穿云白玉虎刘俊长这么大没保过镖,这玩儿一看,嗬,前呼后拥,真有意思啊!他就问张旺:“师兄,这个保镖都有什么规矩?”“哟,兄弟呀,这规矩可多得很呐,将来有机会呀,我慢慢跟你说。表面上看起来,这保镖护院是个危险的事儿,脑袋瓜掖到裤腰带上,就不定哪会儿就得搬家。本来吗,人家花钱顾上咱啦,镖丢了,咱就得赔。要有人抢,咱能干吗?就得兵戎相见。实质上也不完全是这样,事在人为,这玩儿都在处。就拿这占山为王、落草为寇的山大王来说,他也是人,也懂得人情,对待这些人你既要不怕,还要恭敬,因为人心都是肉长的,只有恭敬怕的,没有打怕的,平日啊,就得跟他们联系感情,比如说逢年过节也给他们送礼。到了人家这一亩三分地儿上把镖旗子一卷,别喊镖,别摆威风,显得对人家尊敬。如果相反,这就算你不明白这规矩。捧着镖旗子一喊缥,在这块儿趾高气扬一过,这是蔑视人家,遇上爱挑理儿的,就跟你完不了。”“噢,还有这么多讲究。”“可不是吗,事儿多啦。没说吗,等有空儿的时候,我详细地告诉你。”另外呢,泥腿僧张旺瞅着那三角镖旗一阵得意:“贤弟呀,看着没,你看那镖旗上印的些什么?”刘俊一看,左面印的是一口“小庭锋”宝剑,右面印的是一对双拐。“看见没,这是师父和师伯的两件兵刃,就凭着这玩儿,走遍天下,通行无阻,凡是绿林人,一看这镖旗子,就知道是杭州飞龙镖局的,就知道是我师父和师伯的镖,不管是谁,他都得闪开一面。”刘俊一听,羡慕得不得了。但是张旺接茬儿说:“兄弟呀,你可知道就创这个镖,谈何容易呀!想当初,那也是钻刀山饮血洒,在龙潭虎穴里争出来的呀!”刘俊听完了非常非常赞成,心想“甭说别人,就拿我来说吧,我刚出师才几天啊,就创了个小小的外号穿云白玉虎,那都不容易,何况吃这碗饭呢。看来人哪,得长到老,学到老,吃一堑,长一智啊。嗯,往后我得跟着他们多学着。”众人一边走,一边说笑。这时候离太湖就不远了。
  突然探子手李五把马头一拨就回来了,来到张旺跟前,压低声音:“少侠客,可属太湖的管辖地界了,是不是得意思了?”“嗯嗯,告诉伙计们多加小心,停止喊镖,把镖旗子全卷起来,按规矩办事儿。”“是!”李五骑这匹马从前到后通知下去。这只镖还接茬儿往前走。
  年轻人儿见着面无话不谈,几匹马嗒嗒往前走着,镖车咕辘咕辘在后头跟着,一路之上还真没出事儿。可转过天来,这车正往前走着,就到了太湖的边儿上了。探子手在头前喊着,告诉别人镖探子来了。
  泥腿僧张旺在马上长身躯一看,到了太湖管辖地界了,心里就一动,他知道太湖这儿有贼,是一群水寇啊。大寨主叫金头狮子孟恩,二寨主叫双头蛇吴大兵,三寨主叫金毛海马袁德亮,四寨主叫分水兽马彪马云龙,五寨主叫浪里飞鲨何建。这五个人号称五霸,盘踞在太湖打家劫舍,连官府都不能奈何于他们。
  往常保镖走到这儿镖探子不喊,哎,为什么呢?表示对山寨的恭敬,这回咱也别捅娄子,别没事儿找事儿。因此泥腿僧张旺在马上喊了一声:“探子手,别喊镖!把镖旗子都卷起来,悄悄地通过!”“是!”镖旗儿卷上,也不喊镖了。那个意思就是,对太湖这帮人儿表示尊敬。
  就这样又默默地往前走了二里之遥,在眼前发现一片芦苇,中央是大道,旁边还有一片树林。穿云白玉虎刘俊就发现在这个大道上落着不少石头,还放倒了好几棵树,正好把这条道拦腰挡断,要想通过,这玩儿难呢,就得清除障碍。还没等他弄清是怎么回事,不知道谁在这道上放这些玩儿,耳轮中就听见啪,一只响箭腾空而起,而后发出刺耳的奸笑声,响箭刚响完了,树林、苇塘军串锣响亮,当啷当啷。本来这地方就挺静,锣声这一响,真是惊人魂魄呀。刘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,张旺、阮合、阮壁他们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儿。坏了,出事儿了,遇上劫道的了!
  张旺赶紧把马匹拽注,站住!镖车全停注了。与此同时就见从树林、苇塘呼啦蹦出来二三百人把去路拦住。为首的两个,嗬,长得这个损劲就别提了。
  头一个主儿光着膀子,露着一寸多长的护心毛,腱子肉翻翻着,胳膊上疙里疙瘩全是块儿肉,下边儿穿着个大半截裤衩儿,露着毛茸茸的腿肚子,高挽着发髻,大辫儿在上面盘着。这家伙带着护腕,手里边拎着劈水电光刀,往脸上看,青黢黢一张面孔,像一面铜锣似的,怪眼圆翻,连鬓络腮的胡子茬儿,满脸横向,眼露凶光,看意思三十岁挂零儿。在他旁边还有一个主儿,这位地盖天的大下巴,也是高如蟹盖,三十挂零的年纪,穿青褂儿,罩纱,着板带,手里擎着一对分水峨眉刺。
  在他们身后这些人,高的矮的、胖的瘦的,黑的白的,丑的俊的,什么模样的都有,手里边儿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。刘俊问张旺:“哟,有劫道的了?”“嗯。你别管,先退后。”刘俊是外行,当然不便插言,把马一拨退到后面去了。再看泥腿僧张旺,把手晃三晃,摇三摇,向自己的伙计发出信号,那意思遇到不好的事儿了,你们快做准备。再看对方的这些伙计,各拽刀枪把镖车给拦住了。
  张旺一偏腿从马上跳下来,稳稳当当来到这伙人面前,双手合十:“阿弥陀佛!”你看这位,他本来不是和尚,愣装和尚。“啊呀,辛苦,辛苦。我说各位,兄弟们都挺好啊?”咱们单说前面这俩主儿是谁呀?就是太湖的四寨主和五寨主。这分水兽马彪看了看张旺,把掌中劈水电光刀一晃:“哎,我说你们是不是飞龙镖局来的?嗯?”“啊,不错,不错,正是我们!”“你们叫什么名儿?”“泥腿僧张旺。我老师一轮明月照九州侯杰,师伯就是震东侠侯廷。”分水兽闻听一阵冷笑:“哈……好啊!请问你们这只镖护送的是什么呢?”“护送的白银。”“一共多少?”“啊,具体数目不详。”“好啦,张旺,要这么说,这只镖你说了算吧?”“啊,我师伯师父有事儿,委托我押这只镖,当然我说了算。”
  “要这么的.你听话,把这只镖给我们送到太湖大寨,我们现在手头有点紧,留下做零花钱。另外,你们赶紧把兵刃扔掉,拿绳把你们捆上,都押往太湖。迸半个不字儿,嘿嘿,看见没有,你们连一个也走不了!”
  泥腿僧张旺听完之后把脑瓜一晃:“阿弥陀佛!阁下,您是马彪马云龙吗?五寨主是哪位?噢,那位是浪里飞鲨何建。我说二位寨主,我师伯跟我师父跟几位都不错呀,虽然说咱们没见过面儿,听他二位老人家说过,跟太湖的交情不薄。我说二位这是干什么呢,低头不见抬头见,一笔写不出两绿林来;你们怎么说翻脸就翻脸,劫开自己的人了?二位寨主,能不能高高手让我们过去?等我们从北京回来禀明师伯和我老师,必定携带礼物到太湖来看望各位寨主爷。真的,我们小哥儿几个刚押这只镖就出事儿了,回去没法儿交代。寨主爷,能不能赏个脸呢?”
  “呸!少他娘的费吐沫星子!赏给你什么脸?张旺,你顶不是东西!你还记得吗?我三哥金毛海马袁德亮在擂台上是不是叫你们揍了?还有个姓刘的小子,叫穿云白玉虎刘俊。你们两个人把我三哥给打得好惨哪!既然有交情,为什么让我三哥当众受辱?噢,现在求到我的名下了?那阵儿你何曾想到这些事儿呢?老实讲,不错,跟你师伯、老师是有交情,但是时过境迁哪,那是过去的事儿了,咱们现在说现在的。我们不管你是谁,当山大王的就是伸手五指令,拳手就要命!缺钱花了,就得抢!少说废话,把银子留下!”
  张旺挺能白话,软的、硬的,怎么说也不行。张旺一看没有办法了,只好把秃脑袋一晃,把眼珠一瞪:“阿弥陀佛,二位寨主,这么说你们是不给情面了?”
  “没有话可说!”“非抢不可?”“对!”“那么我要不叫你抢呢?”“哎呀,小辈!你要不叫爷抢,你就拿命来!”
  “啊!”“保镖的就是玩儿命,还没见过这个,今儿可遇上吃生米的了。你讲话了,既许你不仁,就许我不义!”“你亮家伙吧,要把爷们儿给赢了,慢说要镖,要脑袋都现成;要是赢不了,嘿嘿,我们就平了你们的贼窝子,拔干净你们的贼毛!”
  “哇!呀!”把马彪马云龙气得噌往前一蹦,晃掌中劈水电光刀是直奔张旺。张旺也豁出去了,一想:师伯和老师把这差事交给我了,我要是把五十万两银子给丢了,回去没法儿交代,我就得一脑袋碰死,想到这儿,张旺也急了,一伸手,噌一声拽出单拐,是直奔马彪。
  马彪这小子真厉害呀,这口刀又厚又沉,挂着风砍起来。泥腿僧使了个十字插花,用单拐往上一架,当啷啷……火星子四冒啊。紧跟着张旺撤回单拐,使了个双风贯耳,打马彪的左右耳根。马彪弓身,缩颈藏头往下一低头,单拐走空。马彪手腕子一翻刀奔下盘扫张旺的双腿。泥腿僧双脚点地飞身往上一纵,大刀走空,他双脚刚一落地,马彪手腕子一翻刀又回来了。张旺用单拐往外一撩,二人就战在一处。
  书中代言,马彪跟何建怎么知道这只镖这时候在这儿过呢?为什么要劫呢?里边有原因。前文书咱说了,太湖的三寨主金毛海马袁德亮赶奔金龙镖局前去帮兵助阵,花了人家潘龙不少钱,袁德亮在擂台上哪,被泥腿僧张旺给羞臊得够呛,还被穿云白玉虎给打得够呛。当众丢丑,这小子怀恨在心,曾经发誓要报这个仇恨,就这样他回到镖局子给他大哥、二哥、四弟、五弟写了封信,详细禀报了杭州擂的经过,他也没隐瞒,把自己怎样受辱,怎样挨打,谁打的他都说了。金头狮子孟恩,双头蛇吴大兵见着老三的信是十分地不悦,就恨上侯氏兄弟,心说老三栽了,就等于我们栽了,打一个和尚满寺羞啊。我们要不给老三出气,太湖这些人全不光彩,往后就难以在这儿立脚。所以呢,他们经过研究之后,就决定要报复。上杭州?不行,家里头离不开人。他们就派出不少探子,探听杭州的动静。你想想,保缥这种事能瞒得住人吗?童海川掌打铁背罗汉法禅,飞龙镖局气势大增,趁热打铁,重新开张,又悬匾,又放炮,又祝贺,惊动了整个杭州。绸缎庄的请飞龙镖局给保这只镖送往北京,这也不是什么秘密,都叫那探子探听出来了。这只镖多大的数目,谁押送,走哪条路线,什么时候起身,把这些情况刺探清楚了,回来禀报孟恩。孟恩早就做了准备,心说:侯家哥儿俩不是不好惹吗?还有姓童的吗,这回咱就试试。我们哥儿几个要到杭州不行,但是到了太湖,我们这一亩三分地儿就不能允你们猖狂了。就这样,他叫四寨主、五寨主就在半道儿上埋伏着,无论如何要把这只镖劫了,把人给扣留了,非要跟侯氏弟兄干到底不可。要不,怎么四寨主马彪一伸手就下了死手,恨不能一刀把泥腿僧劈为两半儿呢。但是泥腿僧张旺不是好惹的,他受过老师的真传,也下过苦功,这独龙单拐上下翻飞,他还真拨拉不倒。两个人打了三十多个回合,没分输赢。
  咱们再说灯前无影阮合,有点儿沉不住气了。阮合是二侠的顶门大弟子,按理说,这只镖应当由他来负责,为什么二侠和大侠没让他负责呢?就因为阮合这个人脑瓜反应迟钝,不是那么太聪明,所以没让他管。这阮合心里头不太痛快,但又说不出,他一想:我兄弟负责押这只镖,我是助手,可一旦出了事儿,回去责怪时还是我头一个儿,谁让我是大师兄哪!能在后面光看热闹不管吗?所以阮合一骗腿从马上跳下来,押单刀就蹦上去了,喊了一嗓子:“张旺!不必担惊,师兄在此!咱们哥儿两个战他一个!”抡刀就剁,马彪用刀往外一招架,一个人力战两个人。这仨人儿就战在一处。
  浪里飞鲨何建一看,你们想以多取胜那怎么行哪!这家伙是晃动分水蛾眉刺就想过来帮忙儿。可这个时候,月下无踪阮壁、徐云、邵甫哥仨儿从马上跳下来了,三个人三把刀直接奔何建,就把他围困在正中。战场上打得这个激烈呀,又打了半天仍然没分出输赢来。
  单表穿云白玉虎刘俊,他没过来,为什么呢?有自己的想法。刘俊这个人很狂傲,他认为打狼就得单打独斗,那才能分出能耐大小哪。以多取胜,攒鸡毛凑掸子,这么乱打,那有什么意思!可有心拦这帮兄弟,又怕弟兄们多心。有人要这么想:就你能耐,数你本领大,那都是你的吧,怕落这个埋怨,所以刘俊没动,心里说话:多咱不行了,我收摊儿包圆几!可这阵儿刘俊在马上骑着,瞪眼往战场看着,他一看,徐云、邵甫、阮合、阮壁、泥腿僧张旺这哥儿五个万难取胜,这两寨主果然是厉害。穿云白玉虎一琢磨,差不多了,这才一偏腿,噌从马上跳下来,把大辫一盘,长大的衣服上吊紧板儿带,蹬靴子,晃掌中单刀铁拐迈着方步他过来了:“弟兄们,大家的本领果然不错呀,行啊,活动活动筋骨就可以了。大家闪下来,让给我刘俊!”这哥儿五个确实也取不了胜,闻听此言,各晃一招跳出圈儿外。啊呀,张旺这些人累得呼呼直喘,一看刘俊过来了,心中自然高兴,知道他本领大。“刘俊哪,可多加谨慎!”“嗨,你就到后边儿呆着吧,瞧好,把那绳子准备两条,等我把他们俩捉住了好挨个给捆上。”马彪跟何建一听,这小子够狂的,还没伸手呢,要捆我们哥儿俩,岂能容饶于他?“哇!小辈你是何人?”刘俊把胸脯一拍:“我,穿云白玉虎刘俊!我老师就是掌打法禅的童林童海川!”马彪想起来了:我三哥袁德亮写信就提到过这小子,闹了半天他也送到门儿上来了。这才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。
  分水兽把掌中劈水电光刀一晃是直奔刘俊。刘俊哪,您别看他年轻,真有能耐,一不慌,二不忙,稳稳当当,丁字步往这儿一站,翻眼睛看着,一瞅,刀离着脑门子不远了,用左手的拐冷不丁儿往上一架,“嗨!”当啷一声,这一拐把电光刀就崩开了,右手一晃单刀就过来了。这一招叫拨云见月,欻!奔分水兽的脖子。马彪一看来势凶猛,不敢怠慢,操劈水电光刀往外招架,刚把刀给崩开,唰!拐又到了,他往下一戳身,单拐走空。就见穿云白玉虎把单刀铁拐并在一处,马彪说声“不好!”飞身形往旁边一纵,单刀铁拐走空。哪知道刘俊使了个顺风摇旗,这拐平着又到了,马彪真没想到,刘俊小小年纪,手底下这么干净利索,他是躲闪不及呀,这一拐啪砸在肩头上,把分水兽砸得蹦出去有十几步远,身子一栽,摔倒在地,膀子抬不起来了。仗这小子肉厚,骨头没伤,把肩头给打了个大紫包,有鹅蛋大小啊,痛得他汗珠子顺着脑门子就嘀嗒下来了。
  浪里飞鲨何建一看,四哥受伤了,不由这火往上撞,晃分水蛾眉刺直扑穿云白玉虎。两个人战在一处。其实何健这能耐未必能赶上马彪,那就更不是穿云白玉虎的对手了。十几个回合,就见穿云白玉虎刘俊单刀一晃,拐走下盘打他的双腿,五寨主躲得不是那么利索,这一拐正砸到右腿的腿肚子上,一个跟头摔倒在地,蛾眉刺也撒手了。刘俊丁字步一站,把招数收住,看看他们俩:“怎么样?服不服?按理说应当拿绳把你们俩捆住送交官府,按律治罪。但是我听见泥腿僧张旺说了,一笔写不出两绿林来,算了,人不亲,义亲,义不亲,祖师爷还亲,祖师爷不亲,刀把子还亲,所以小太爷高抬贵手,饶你们二人不死!赶紧把道路闪开!弟兄们,走!”
  他想得多顺利呀!就想这样通过去,谈何容易!分水兽马彪、浪里飞鲨何建忍痛抚伤,高声喊喝:“小子,你走不了啦!”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32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9 08:24:58 | 只看该作者
第三十一回 六小哥被俘险丧命 泥腿僧出逃求援兵

  上回书说到马彪跟何建都败在穿云白玉虎的手下。刘俊留他们二人两条活命,打算就这样过去,可事情还真没那么容易。就听着分水兽马彪、浪里飞鲨何建喊道:“弟兄们!冲!”人家手下二三百人哪!再看众喽罗兵,呼啦往上一闯,仗着人多势众把刘俊困在当中。泥腿僧张旺一看不行,怕刘俊受了伤,哥儿几个又重新过来了,就这样展开了一场混战。何建和马彪站在树林旁边儿指挥着,高声喊喝:“弟兄们!大家卖把力气,可不能让他们几个小辈跑了!全抓住!把镖车给我劫下来!”另一部分人呼啦冲过去,把车老板儿全给抓住,把二十四辆大车,还有那个少东家,都给逮住了。不但如此,马彪一看这六个小子难对付,吩咐一声:“传钩杆手!”钩杆手是什么?这玩儿可讨厌,是专门受过训练的特种喽罗兵,每人手中捏个大杆子,两丈多长。这杆子前边都有绳套儿,这绳套啊,可不是麻的,全是用马皮和牛皮做的,这杆子上还有钩,专门套人和钧人的。可你打它,你够不着它,因为它这家伙长。它要收拾你,可容易。
  一百名钩杆手呼啦啦往上一闯,套脑袋的,套大腿的,连钩带拽呀,而且他们是经过严格训练的,不是瞎套的。头一个是泥腿僧张旺,一个不注意,叫人家用钩把后背给抓住了,连衣服带皮肉往怀里一带。“啊哟!”张旺疼痛难忍,摔倒在地,被人家生擒活拿。
  紧跟着,阮合、阮壁叫人家绳套给脖子套住了,不勒死,也叫人家抓住。徐云、邵南也被钩抓住,也叫人抓住了。就剩下穿云白玉虎刘俊,说刘俊能耐再大,架不住人家人多呀。人家上边儿套,底下钩,把刘俊累得浑身是汗,最后终于叫人家把腿肚子给挂住了,往怀里一拽,刘俊站立不稳,摔倒在地,几十把钩杆子把他摁住,拿绳子过来把他给捆上了。小哥儿六个一个也没跑了啊。
  马彪、何建在旁看着,一瞅大获全胜,这才过来用手指着刘俊:“小子!你服不服?这回你还有什么说的?”“呸!贼寇,你们不是凭真能耐,你们攒鸡毛凑掸子以人多势众。你就把少太爷抓住,我也不服!”“嘿,不服?好,你有服的时候,一会儿咱进了大寨,扒你的皮,抽你的筋,抠你的眼,我看你服不服!押走!”“是!”这回可倒好,让人家一窝子端,连一个都没剩下。
  在进山的时候,人家把那黑布拿来了,把眼睛、脑袋都蒙上了。为什么呢?为了保密,怕你瞎看,一旦你活着出来。再给山上漏了底儿怎么办?
  刘俊等人就觉着一脚高一脚低,头重脚轻,迷迷糊糊跟着往里走,当然啦,免不了拳打脚踢呀。他们觉着走了很长一段时间,脚底下坑洼不平,就听见水声哗哗,啊,他们心里明白,大概到了湖边儿了。就听见有人说:“来来来,押上船去!”把他们推到一只船上,有人接押着,荡桨摇橹赶奔太湖寨。至于这水面上有什么情况,谁也看不见哪。
  过了约有一顿饭那么长的时间,小船儿靠了岸。“下船!下船!下船!”把众人在船上架起来,高一脚,浅一脚又往前走,这才来到大寨。“站住!”几个人停身站住了。又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,就听见有脚步声,有人过来把他们脑袋上蒙的黑布全都给撤掉。刘俊他们过了好半天眼睛才睁开,一开始眼前金星乱冒,什么也看不清楚,后来逐渐复原,这才看明白,抬头一看,哥儿几个都在院里头押着呢。
  这个院子四四方方,非常敞亮,地下是沙土地,周围是石头墙,这大墙有一丈多高。再看墙上、院儿里、大门口站着很多喽罗兵,一个个横眉立目,手持刀枪,都瞪着眼睛盯着哥儿几个。院子里坐北向南有十间大高房子,别问,这就是聚义分赃厅了。大门敞着,窗户开着,在廊檐下头一拉溜摆着几把椅子,前头放着茶几,在椅子上坐着四个人。
  为首正中央的这位能有五十多岁吧,长得细条条的身材,宽肩膀,细腰梁,身上穿着米色长衫,挽着袖面儿,腰裹扎着根绒绳儿,悬着宝剑。往脸上看,此人一张长脸,多少有点儿地盖天的下巴,宽脑门儿,两道浓浓的黑眉,一对大眼睛,狮子鼻,嘴角往下耷拉着,小辫儿飘于脑后,额下一把花白须髯。这人儿最特殊的,脑门子上长了一块黄癣,像烧饼那么大,而且这头发都打着卷儿。众人心里明白了:甭问,这位就是太湖寨的大寨主金头狮子孟恩。
  在他旁边坐着一个人,哎哟,这位长的这凶劲就别提了;平顶身高能有八尺挂零儿啊,肩宽背厚,膀大腰粗,就好像一尊天神一样,高人一头,大人一倍,短胳膊根儿,大粗腿,面部颜色似铁,黑中透亮,亮中透红,阔口大腮,那胡子长得就像铁丝似的,用手一拨拉,当啷当啷都带响。这个人的脖子后边儿还长出个小脑袋来,比拳头还大三圈的那么一个大肉包。不用问,这个人就是双头蛇吴大兵。
  哎,刘俊他们都猜对了,在大、二寨主旁边儿是分水兽马彪马云龙、浪里飞鲨何建,在这四个主的身后头还站着几个偏副寨主。刘俊等人看罢,一语不发,把脑袋一扑棱。金头狮子孟思手拈须髯,盯着这小哥六个看了半天,轻轻把茶几一拍:“下面你们可是飞龙镖局的吗?”泥腿僧张旺说话了:“弥陀佛!不错,正是你家少侠客。我说你是不是大寨主金头狮子孟恩?”“不错,正是本寨主。我说尔等今天被我抓住还有何说呀?嗯,听我几个兄弟叨咕,你们还有点儿不服气?小辈,我不是拿大话吓你们,也慢说你们小小的年纪,胎毛未退,乳臭未干之辈,就是把你们的老师、师伯,甚至再高的高人找来,他也得栽到这儿!”泥腿僧张旺一听把脑袋一扑棱:“哎,我说孟恩,别说别的,今儿个你劫了我们的镖,把我们哥儿几个全抓来,你打算干什么?”“干什么?打算给我们老三金毛海马袁德亮出气。”“你想怎么出气?”“扒你们的皮!宰了你们几个。”张旺闻听把脖子一扬:“你敢?你动少侠客一根汗毛,将来让你赔一根金旗杆。”“哎呀!嗯……”金头狮子孟恩气得哇哇直叫:“小辈,你口出狂言,好大的胆子!你就忘了本寨是干什么的,小名叫贼,连王法都看不在眼里头,杀个人算什么哪?天是王大,我是王二!我出口就是法律,我张嘴就是命令。来人哪!”“有!”“把他们几个给我剁了!”“是!”过来十几个,拿着鬼头刀,把哥儿几个摁倒在地就要下手。
  泥腿僧张旺这家伙鬼点子特别多,心里一琢磨:完了!难道我们几个人就交代到这儿了?家里头连信儿都不知道啊!啊呀,你说死得多冤!跟他们说好话不行,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,生而何欢,死又何惧呢?嗯,哎……眼睛一转就有主意了。“弥陀佛!等一等,我还有话要说!”“住手!”金头狮子一摆手,喽罗兵退下。“张旺!有话你就说吧!”张旺一阵冷笑:“我说大寨主,咱们远日无冤,近日无仇,我看犯不着动这个。你刚才张嘴说,给你的老三金毛海马袁德亮报仇,袁德亮怎么啦?是死了?是打官司了?不就是在擂台上比武较量吃了点儿亏吗,那他怪谁?就怨他平日经师不到,学艺不高啊。打仗没好手,骂人没好口,有胜就有败,这不奇怪。你是堂堂的大寨主,抓住这点儿不放未免有点儿妇人之见,叫人可笑。再者说了,你是当山大王的,我们是保镖的,咱们都是吃绿林这碗饭的,人不亲,义亲,义不亲,祖师爷还亲哪,只是干的行当不同罢了。你也没把我孩子扔井里去,我也没烧你的大寨,用的着玩儿命吗?我可不是威胁你,你把我们哥儿几个杀了,完的了?完不了!我有师伯,我有老师,我有三亲六故,现在都在杭州哪,只要我们人头一落地,那边儿马上就得开锅,不得找你来报仇?你能安安稳稳在这儿坐着吗?即使这些人都不是你的对手,你刚才讲了,天是王大,你是王二。这帮人儿来了都栽了,有没有官军哪?有没有法律呢?倘若发来大队的人马攻打你的这太湖,我想你这弹丸之地何堪一击?你呀,办了一件糊涂事。可我决不是向你求饶,也不是服软儿,冤有头,债有主,我们小哥儿几个保镖是受了我老师和师伯的委托,你们有什么事跟他们二位去说,跟我们小哥儿几个说不着。可你们抢镖,我们就要护镖,双方之间就要发生争斗,这也是人之常情,无所谓谁得罪了谁。孟恩,你是英雄还是狗熊呢?”“嗯,英雄怎么说?狗熊怎么说?”“你要是狗熊妇人之见,你就动手把我们杀了。再过二十多年,爷们儿还是这么大个儿。死,没什么可怕的,要怕死,就不吃这碗饭,就不干这行。你要是个英雄,你会那些有能耐的,你别在我们身上撒气,你讲话了,我们胎毛未退,乳臭未干,是小孩子,你就是把我们搬倒了,把我们杀了,你能立什么功呢?你又算得了什么英雄呢?你要真是个英雄,你把我们哥儿六个之中放掉一个,这可以吧,回到杭州飞龙镖局去送信儿,让二位老侠客来,你要跟他们交涉,再把他们搬倒了,你那才叫英雄。不然的话,你就是狗熊!”
  张旺可够厉害的,这张利嘴啪啪啪这么一说,把金头狮子说得没词儿了,二拇指乱转哪。这家伙合计起来了。
  穿云白玉虎刘俊一听,张旺真能说,干脆我也帮帮腔。刘俊把头一抬:“对了,方才我师兄说的一点儿也不假。孟恩哪,你敢吗?你有那个胆子吗?你敢放掉我们一个人儿回去送信儿去吗?”这明明白白的是激将法呀。孟恩思索片刻,一阵冷笑;“哈哈哈!好!好一招激将法!佩服!佩服!但明知道你们说的是激将法,这个当,本寨还要上。不错,我会的就是老匹夫侯廷和侯杰,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儿没多大关系。这样吧,暂时让你们几位委屈委屈,在我这儿呆两天,我把其中一个放掉回去送信儿。我看张旺啊,把这事儿就交给你得了,我也不怕你跑,你回去把这信儿给我捎到,你回去告诉侯廷和侯杰,本寨就给两天两夜的时间。哎,他要来了,一笔勾销,没有话说;他要不敢上我的太湖寨,讲不了,我可要下手,把这些人质一个不剩,全把人头砍掉,扔到太湖喂王八!你听清了吗?”“弥陀佛,我全记住了!”“把他放开!”就这样把别人给留下,把泥腿僧给放了。
  张旺活动活动四肢一挥手:“哎,我说,我的兵刃得给我呀!你们留着家伙有点儿不仗义。”“把兵刃给他!”独龙铁拐交给他,给别到身上,回头冲那哥儿几个一抱拳:“各位,你们先受点儿委屈吧,用不了两天,什么事儿都没有了,满天云彩驱散,咱们回头见啊!”说完了又转过身来对着孟恩:“麻烦麻烦送我出山吧。”孟恩点头叫过喽罗兵,照样儿先拿绳子把他捆上,眼睛给他蒙上,拿只小船送出太湖。
  等他脚沾了地,眼上那蒙眼罩撤掉,绳子取掉,就剩下他一个人了,人家那只船就回太湖了。你看在大寨里头,敌人面前,泥腿僧摇头晃脑,满不在乎,而今剩下自己了,顿感万分凄凉啊!眼泪围着眼圈一转,心如刀绞一般:曾几何时我们哥儿几个押着镖车,说说笑笑,那多高兴;顷刻之间落到这步田地!我得快送信儿去。
  这回马没了,就凭着他两条腿的功夫了。泥腿僧施展陆地飞腾法,用十二个字的跑字功,拼命往杭州跑。按理说这种功夫不乐意叫人看:夜行术,这得夜深人静没人看见的时候才施展这种方法,现在情况特殊,也管不了这么多了。
  你看他,往下一塌腰,膝盖撞前胸,脚后跟儿打屁股蛋儿,鹿跃犬行,穿庄过寨。老百姓一看,过去一个人儿,这是怎么回事儿?谁知道呢!是疯和尚?老百姓是议论纷纷。
  他是一口气进了杭州,回到飞龙镖局,可把他累坏了,要再有一段路不到,他就得吐血。进了镖局,正赶老少英雄都在,见着侯氏兄弟说明经过。泥腿僧刚把话说完,二侠侯杰气得啪一巴掌,把八仙桌那桌子腿儿都震折了,壶碗儿乱蹦啊。“好啊!金头狮子孟恩欺我太甚!哥哥,我跟他完不了!”二侠这一叫,飞龙镖局的探子手、伙计们哗就乱了,各挽袖面儿,拉家伙,“跟他完不了!”“跟他拼了!”“踏平太湖寨!”“把他的贼窝子给端了!”
  大侠侯廷也生气,但跟二侠侯杰还不一样。他这人越生气,脑瓜里头越冷静。他不发话,别人瞎吵吵,这就叫树根不动,树梢白摇。大侠手拈须髯,二拇指乱转,思索片刻,他感觉到这问题相当严重:看见没,太湖寨跟金龙镖局的勾上了,左右呼应,这块儿立擂,跟我们决一雌雄;那边儿扯我们的后腿,分散我们的精力。真够歹毒的呀!明知道进太湖是一场血战,但是,是非去不可呀。但是他想去,不想让二弟去,他知道侯杰这人性如烈火,办不了大事儿。“二弟!”“哥哥!”“老少的弟兄们都在这儿,没人在这儿打招呼照应不行,你留到镖局替我照看各位兄弟,我去一趟。”“哥哥,你?”“我去,不用说别的了。来呀!给我备马!”大侠侯廷往外一走,童林童海川跟出来了。童林是热心肠人哪,能叫他哥哥自己去吗?况且被抓的五小当中还有他徒弟穿云白玉虎刘俊。从哪方面说,自己也得去。
  童林一抱拳:“哥哥,我跟您去得了。”“贤弟呀,我看不方便。你去爷怎么办?”“这……”童林回头瞅瞅雍亲王,雍亲王也出来了。“大侠,你别管我,我有胳膊有腿儿,我怕什么的!跟老少英雄在这儿。我看你把童林带上吧,有个马高蹬短,海川能给你助一臂之力。”“好了……爷,我谢谢您了。贤弟,上马。”
  童林要去,新收的两个徒弟夏九龄、司马良也要跟着。海川一想,这不是杭州擂呀,这是玩儿命的战场,十成占着九成到那儿得闹翻了,那就兵戎相见,脑袋也许掉了!这两孩子年纪轻轻,带着不方便。所以童林决定不带,让这小哥儿俩留下,跟掌柜的在一起,小哥俩嘴撅得多高。别的人也想去,震东侠总觉得带的人多了不方便,因此都谢绝了,就带了四名伙计,让泥腿僧张旺给引路。余者众人全留在镖局听信儿。
  按下别人不提,单表东侠、童林和众人为了争取时间,全骑的是快马,一溜烟儿出了杭州赶奔太湖。这一边儿走,张旺一边儿介绍详细经过,震东侠气得真是气攻两肋呀!
  咱书说简短,也就是一天的时间,震东侠他们就来到太湖了。来到太湖边儿,然后翘首向湖上观看,因为骑马进不了大寨,他们得找一只船。众人正立马在湖边儿看着,耳轮中就听见啪一声,响箭腾空而起,嘡啷啷啷响起了串锣声,紧跟着在水边儿出现几只小船儿,船上的人都是太湖水寨的。为首的有个头目,分芦苇往岸上看:“嘿哟,我说这不是泥腿僧张少侠吗?你回来得够快的!”张旺一看,还认得我呢。“弥陀佛!不错,回来了!我借你口中舌,传我心腹话:我把救兵搬来了!看见没,震东侠,我师叔童林全来了!请你禀明寨主,早做准备!我们要进山!”“好!各位略等片刻,我马上就去。走了,伙计!”小船一调头直奔大寨。大家在这儿等着吧。
  欲知进寨后情况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33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9 08:25:26 | 只看该作者
第三十二回 救镖车侯廷巧相劝 挑是非孟恩胡纠缠
 震东侠和童林童海川等了足有一顿饭那么长的时间,忽然听到荡桨摇橹的声音,那只小船,又回来了。船头上站立的那个小头目见着震东侠和童林,躬身施礼:“老侠客,让二位久等了!方才我已禀明寨主,寨主爷们听说二位来了,非常高兴,正在聚义厅前恭候大驾,让我接二位进岛。老侠客,请上船吧!”“多谢!多谢!”
  这时候船只靠岸,抛锚搭跳,震东侠和童林、泥腿僧张旺陆续上了船,伙计们把马也牵到船上。那位说不是小船吗?这是比较而言,其实这只船也不太小,装几十个人、几匹马那是不成问题的。等他们都上了船,喽罗兵们撤跳提锚,船只一调头往里走去。
  穿过河汉子,穿出芦苇塘,就来到了太湖的湖面上。童海川站立船头定睛瞧看,太湖碧波荡漾,一望无际,这八百里的太湖水天一色,风景格外秀美。再看太湖的水面上无风二尺浪,哗哗哗浪花拍打着船帮,晃悠悠荡飘飘直奔大寨进发。
  离着挺远的,童林就看见了在太湖的中心有一座孤岛,看样子占地足有几百亩大小。在岛子的周围,设有水寨渚城,有船坞,有水闸,气派雄伟壮观,再见山尖上飘着三角旗,被风一吹,哗啦啦响,不多的喽罗兵各拿着标枪向水面上了望。
  正在这时候,船只从水闸进去就来到了岸边。小头目吩咐一声,抛锚搭跳,然后先下去,冲着东侠一抱拳:“侠客爷,到地方了,请您登岸。”众人下了船,把马匹也牵下来,由小头目领路直接往里走。
  这都是盘山道,但是修得非常整齐平滑。走了很长一段时间,眼前闪出一道寨墙,这都是石头和砖砌的。雄伟高大的寨门左右敞开着,门上有八名精兵守着。小头目把他们领进院里,童林闪目观赏,四四方方一座大院子,一色用青条石镶着边儿,白沙子铺着地;两旁边摆着兵刃架子;迎着面坐北向南是十间房子,由于六月的天气十分炎热,窗户门都开着;在廊檐之下,站定四位寨主,头一个就是金头狮子孟恩。咱们前文书介绍过,孟恩这外表长得不错呀,细高大个儿,宽宽的脑门,四方的下巴,五十挂零的年纪,在脑门上有巴掌大一片黄癣,故此叫金头狮子,另外他这头发都带着卷儿。
  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黑脸大汉,平顶身高一丈左右,膀大腰粗,肚大腰圆,真好像烟熏的太岁、火燎的金刚,圆睁怪眼,连鬓络腮的黑胡子茬儿,一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耷拉在身后,腰系皮条板儿带。这位特殊的是脖子后面有拳头那么大个肉包,颤颤悠悠就好像长着双头的蛇,此人正是吴大兵。在他们的左右还有两人,一个分水兽马彪马云龙;一个是浪里飞鲨何建;在第四个人身后还有十几个偏副寨主,黑白五俊高矮胖瘦等等不一。震东侠一看,赶紧抢步施礼,一抱拳:“各位寨主一向可好?小老儿侯廷礼过去了。”
  这就是侯廷的长处,从来不摆侠客爷的架子。你看他这一施礼,金头狮子孟恩慌得不得了,提大衫下台阶,赶忙还礼:“哎哟,真叫小的吃罪不起!今天大驾光临,敝寨真是三生有幸!哈……哎哟,各位好,赶紧往里请。”就像多年没见的老熟人一样,问寒问暖,实质上,各怀心腹事,尽在不言中。
  双头蛇吴大兵也过来说了几句客气话;分水兽马彪和浪里飞鲨何建上来只是龇龇牙。童林一句话也没说,他身后是泥腿僧张旺,鱼贯而行,进了大厅。往正中央一看,五张桌子,五把椅子,后面是八扇屏风,两旁边都是合抱粗的大柱子。再往厅的周围观看,摆着刀枪架子,墙上挂着弓,地上蹲着石墩子、石锁;有几十名彪形大汉站立左右。金头狮子孟思用手相让:“老侠客,请来上座。”侯廷一笑:“大寨主,您这是什么意思?吓死老朽也不敢居中而坐呀!有道是帅不离位。我怎敢违愿呀?”“哈……老人家,你说得太客气了!如此,咱们就随便吧。摆座!”
  另外又设了桌子椅子,分宾主落座。侯廷坐了首位,挨着是童林,身后站着泥腿僧张旺,几名伙计都站在门口。金头狮子孟恩吩咐一声:“上茶!”
  时间不长,香茶沏上。几个人说了几句闲话,然后,喀噔一声,都没词了。什么原因呢?谁也不愿意介入正题。怎么说呢?得动动脑筋,所以脸上都显得很不自然。大厅里是一片沉静。
  震东侠一想:你不言语,我不能不言语呀。时间宝贵,我在这儿耽误得起吗?而且我那几个徒侄都在你们这儿押着呢。老英雄脑筋一转,首先说话:“寨主爷请了!”“哟,老侠客有话请讲。”
  “哎,小老儿侯廷正在杭州天竺街飞龙镖局主持杭州擂的事情,由于分不开身吗,让我几名徒侄送着一只镖赶奔北京。行走路过太湖边界,可能这几个年轻人不懂保镖的规矩,激怒了寨主,因此,寨主爷把镖给扣留,把人也留在山上,把泥腿僧张旺派下去给老朽送信儿。老朽得知这一消息之后,十分生气,我不是气别的,气我这几个孩子不听话,如果按照老朽的话办事,决不会激怒寨主爷,也不会发生这种不愉快的事情。”
  “今天老朽特到宝寨,向各位寨主爷赔礼道歉,请寨主爷息怒。看在老朽的面子上,高抬贵手,把镖还与我,把几个人放了,将来必有重报。”
  您看,震东侠说的这话,软中带硬,硬中带软,听起来,入情入理,不伤人。话的含义吗,我要镖要人,不给还不行。金头狮子孟恩脸一红:“哎,冷……老侠客,您说得太客气了,我把这事给您解释解释。的确是这么回事,您说咱们太湖跟你们飞龙镖局一无仇,二无恨,相反咱们还以友情为重。老侠客对我们哥儿几个不错,逢年过节,派人送礼。人不亲,义还亲,义不亲,祖师爷还亲呢。我们指着什么吃饭呢?还不是指着各位侠客爷赏险吗?反过来侠客爷也想交朋友,行个方便。咱们彼此之间都有好处,何必撕破了脸,双方发生不快呢?可就是这几个少侠客,路过我的太湖有点不礼貌,他们扯嗓子喊镖,公开破坏绿林规矩。这一来,我手下的弟兄十分不满,总认为他们拿老侠客的身份压人。压而不服嘛!所以大伙这才把镖给扣留,把人呢也扣留。但是,您放心,决没有难为他们,好吃好喝好招待。就打算借这个理由呢,把老侠客请到太湖大寨,咱们见见面,把这个事说道说道,避免今后再发生类似事件。因此呢,您还真来了!他这个……这个……这……这,哈……”
  那位说得吞吞吐吐,是啊,他没理呀。刚才这套叫强词夺理,没话找话。泥腿僧张旺在后边站着,听孟恩说完这个,抢步起身过来:“师伯,我把这事说道说道。”“啊,有话你就说吧。”
  “回师伯的话,我们奉命离开杭州,一路上赶奔北京。行走路过太湖边界,我们决没有越轨的事。您刚才说错了,还没有到太湖的边界,我就告给探子手,把镖旗卷起来,停止喊镖,我们悄悄地从太湖边儿通过。方才大寨主说那意思,我们在这儿示威喊镖,此言不实,没这么回事儿,平白无故就被劫了,而且,说的那些十分难听的话,我就不一一细说了。”
  泥腿僧张旺还想往下说,震东侠把脸往下一沉:“哎,混账!就是你们找事儿!大寨主跟我交情不错,刚才他说的你都听见了吗?无论从身份,无论从友情,无论从年纪和经验,金头狮子孟恩和双头蛇吴大兵决不是那种人。他能劫咱的镖吗?他怎么不劫别人的?一定是你们这几个冤家做了越轨的事情,还在我面前强词夺理。还不退了下去!滚!”
  泥腿僧张旺心里不痛快,心说:我师伯这是干什么呢?你这不是讨好这几个山大王吗?明明是咱的理儿,没往上说。张旺往旁边一退,再也不言语了。
  实质上他不在其位,不谋其政。震东侠他何尝不知道谁是谁非呢?你不这么说,这事怎么和平了结呢?那面摆着个杭州擂还没打出头来,这块儿又得罪一大堆仇人。树敌太多,有什么好处?这就是策略问题。所以震东侠做得不是不对。他把泥腿僧张旺斥退到一边去了,这才说:“大寨主,要这么说,我这几个孩子真的不懂事。老朽亲自前来赔罪。寨主爷,那么你看这只镖怎么办呢?”“嗯……啊……老侠客,我没说吗,咱们远日无冤,近日无仇,只是把他们留下,请您老儿来。这不您来了嘛!满天云彩也就散了!来人哪!请几位少侠!”
  搭了个“请”字。时间不大,把穿云白玉虎刘俊、灯前无影阮合、月下无踪阮壁、徐云、邵甫全给押上来了,绳早给解开了。
  这小哥儿五个等来到聚义分赃厅,迈步进来,哟呵,震东侠在这儿呢,童师叔也在这儿呢,心里可有底儿了。哎哟,就像小孩儿见了娘似的,赶紧过来施礼:“师伯、师叔,你们来了!他们不讲理……”
  还没等往下说,震东侠一沉脸:“哎,休要胡言!还不谢过大寨主!快去!”
  哥儿几个明白是怎么回事了,强压怒火,来到金头狮子孟恩、双头蛇吴大兵众人面前,赌气一作揖:“各位寨主,多谢了。”
  金头狮子孟恩还没说别的,双头蛇吴大兵这小子可不乐意了。方才呀,他就埋怨大哥了,你别看他嘴没说,心里可不痛快。心说哥你这是怎么了?你瞅瞅你又是风,又是雨,人家往这一坐,你就没词儿了!一张嘴巴就把人放了!给老三出不出气?给老三报不报仇?你都忘了。可这阵儿,五个年轻人过来施礼,那种态度,二寨主一看是勃然大怒:“老侠客,我说两句行不行?”震东侠知道这小子是一个刺儿头,从态度上就表露出来了。“二寨主,请讲。”“老侠客,人,我们放了。就像我大哥说的那样,无仇无恨,我们留着他们也没用。但是有一样,这镖可不能给你!”“二寨主,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?因为什么不给我退镖呢?”“很明显,你看我大哥孟恩忠厚过人,一脸抹不开肉,他不愿意说。我直说了吧,过去是不错,咱们也不会发生这不睦的事,但是我们老三金毛海马袁德亮赶奔杭州去帮着潘龙镇擂,听说在擂台上被穿云白玉虎刘俊、泥腿僧张旺给羞臊得够呛啊,还把人给打伤了,给骂了。有没有这个事?那阵儿你们怎么就没想起太湖的交情?要看到我大哥和我的分儿上,怎么说老三年轻,你们也得高抬贵手,你们不但不原谅,相反羞臊于他。打一个和尚满寺羞,他栽了跟头,就等于我们太湖栽了跟头。现在老三在杭州卧床不起,给我们家里来了信儿。老侠客,你说我们心里有火没?打开窗子说亮话,扣你们的镖,扣你们的人,就是因为这个,给我们老三出气!人呢,暂时给你放了。镖暂时不给,多咱我们老三回来,他认为这个事满意了,愿意和平了结,我们多咱把镖给你;老三要不乐意的话,对不起,我镖暂时先扣在我们这儿。”
  震东侠一听,这家伙真不讲理呀。老头儿久临大敌,根本就不上火,眯缝眼听着。等他把话说完了,震东侠才开言:“二寨主,你这一说,我全明白了。不过我有一事不明啊,那么太湖既然张嘴说跟我有交情,闭嘴说跟飞龙镖局不错,可是为什么让你们老三袁德亮帮着金龙镖局呢?金龙镖局跟我们做对,你们是知道的,为什么还派人打我们的朋友?为什么暗中下绊子?这又作何解释呢?是刘俊和张旺在台上打了三寨主。你可知道当场不让步,举手不留情。那三寨主公开站在金龙镖局的立场上,口出狂言和飞龙镖局的叫号,那我们怎么办?那就得应战。打仗没好手,骂人没好口,比武就得有胜负之分。三寨主是因为这受的伤。如果三寨主就在太湖,或者换另外一个场合,我们无缘无故地把他打伤,那怨老朽不对,怨我们镖局不对,怨我们不讲交情,不够意思。可不是那么回事儿!二寨主,你是明白人,就是说轮到你的头上,你作何解释呢?”
  震东侠多能说!这一摆理,双头蛇也没词儿了。
  “这……嗯……哎呀,老侠客,你不用往下说了。总而言之,我们老三挨了打,这事我们完不了,所以,这只镖暂时先不能给。什么时候给,等研究好了再说。”
  震东侠一笑:“二寨主啊,我还有个要求:因为这只镖我们已经签字画押了,必须在指定的日期内再返回。钱我们都接了,你说我们这言而无信,往后我们这镖局还怎么开?不能取信于人,我们这买卖就得关闭,而且经过我们跟金龙镖局的不幸,我们镖局得重新挂匾开张。这头一锅买卖就是五十万两银子,如果这只镖我们保得失败了,往后,我们几百人就得把脖子系起来,这镖局子就无法维持了。二寨主,你这么做,就跟砸我们的饭碗、戳我们的脖子没有什么区别呀!”
  “咱这么的行不行?你把镖赏给我,等我让他们把镖保回来,决不能亏待三寨主。三寨主这不是挨了打了吗,我领着几个小徒,见着三寨主,赔礼认错,一定把情给补上。二寨主,你看怎么样?”“不行!”
  双头蛇把这大脑袋一扑棱,后面的肉包子突突地直颤悠,怪眼圆翻,生死叵耐。
  “老侠客,您不要往下说了,这个事儿,我就做主了。起码这只镖不能给你,等多咱我们老三点了头,多咱你们就来提镖。”“那么,三寨主要是不点头呢?”“不点头啊,这只镖就死了!不给,你们自己想招去。”
  就这句话,把震东侠给激火了。震东侠一听,这玩儿太不讲理了,心里有火,脸上还没露出来,拈须大笑:“哈哈哈!请问二寨主,你说话能不能代表大寨主?代表太湖大寨?”“能!当然能了!”“你方才说的不是玩笑吧?”“当然不是玩笑!”
  “好!那么我今天非要这只镖,今儿个不给不行!二寨主,你说怎么办呢?”“震东侠,难道说你要玩儿狠的吗?今天我就不给!”
  “不!这今天非要!”“我就不给!”“我非要!”
  这下吵吵起来了,针锋相对呀。二寨主啪啪把桌子拍得直响。震东侠也站了起来。“给晚了都不行,我非要把这只镖带走不可!”
  小年轻一看,呼啦一下这就拽大衣拿家具,搂胳膊,挽袖子,这就要玩儿命。太湖那些偏副寨主各抽刀剑,也要准备玩儿命。
  现在是针锋相对,已经到了白热化程度。
  大寨主金头狮子孟恩一看火点起来了,压也压不下去了,当然他得向着他这些弟兄了,能胳膊往外拐向着震东侠吗?金头狮子孟恩站起来:“老侠客,息怒。您看看,我们这个太湖大寨五位寨主谁说了也都算。我想把东西给您,弟兄们不服,也偶然。”
  东侠一笑:“大寨主的意思应该怎么办?”
  “这个……嗯……老侠客,咱们都到院里头,您那练练您的能耐,如果把我们全给服了,那讲不了,说不起,我们败了,就把镖给你,这事算完;如果说您不是我们的对手,这事就麻烦了,这只镖就得按老二说的意思办。”
  “哈!大寨主,难道咱还要过这个关吗?难道还要伸伸手不成吗?”“那你说怎么办呢?”
  童林一直没说话,但是童林那气是咕咕地往上冒。童海川的脾气多暴啊,一听这话实在压不住了,呼地站起来:“大哥,话说到这儿了,告一段落,没必要再往下说了!各位寨主,不是要伸伸手吗?以武定输赢,姓童的我奉陪!请!”
  童林一提大衫,跳到院子里去了,可把这小哥儿几个乐坏了,心说还是我师叔办事情滴水不漏!
  穿云白玉虎刘俊、灯前无影阮合、月下无踪阮壁、徐云、邵前全跳到院里去了。
  震东侠一看,再压也压不下去了,看来非伸手不行了。老侠客点点头:“寨主爷,恭敬不如从命!老朽得罪了!”
  最后东侠也到了院子里头。
  金头狮子孟恩一看脸抓破了,没有什么话可说了,这才带着偏副寨主也到了院子里头。
  震东侠这伙人在东边,他们山上的人在西边。这就拉开了战场。
  震东侠不乐意童林伸手,知道童林火气壮,手还重,把铁背罗汉法禅打得吐血,万一把山上人打得那么重,就麻烦了。所以东侠暗中告诉童林:“海川啊,不用你!旁边给哥哥观阵就是了!”“你……”“我让你怎么办,就怎么办!”
  童林一看,震东侠不让自己伸手,没有办法,这才跟着那小哥儿五个在后头观战。这震东侠就要大战四位寨主。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34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9 08:25:54 | 只看该作者
第三十三回 战水贼童林显身手 得镖车老侠遏难题
上回书咱说到震东侠要大战四位寨主,把其他的人都让到后面观战。
  只见震东侠把袖子一挽,大衫提起来,系在腰带上。东侠把袖面一挽,周身上下紧凑利落,稳稳当当,往东方一站:“各位寨主,既然要伸手过招儿,我请一位吧!哪位先赏脸?”
  四个寨主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谁也没先伸手,原因是什么呢?第一,震东侠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呢,那是大名鼎鼎的东昆仑啊,赫赫有名的人物,哪个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?第二,四个人还挺谦让,是大寨主过去好,还是二寨主过去好,这玩儿先后还有别。
  金头狮子孟恩心眼比较多,他对东侠既佩服又不服,佩服东侠有名气,是有两下子;不佩服的,他跟东侠没伸过手,无论从年纪上讲和从武艺上论,他有点不服气,但是,一旦输了,这跟头算栽到底了,所以他没敢冒险。等他看了看五寨主浪里飞鲨何建,有主意了,冲着浪里飞鲨何建一努嘴,那意思是你过去。盂恩为什么这么做呢?他知道老五这人不含糊,他跟东侠一伸手,自己从旁边看着,就能有点底儿,能不能赢得了东侠,他心里好说有数。何建一看大哥冲自己努嘴,明白是怎么个意思,不敢抗令不遵。再看他飞身形往前一纵,跳到东侠面前拱手施礼:“老侠客,在下何建自不量力,打算请老侠客指教指教。”
  震东侠认识他,哈哈一笑:“五寨主,您太客气了!老朽空有其名,无有其实,既然寨主爷肯于赏脸,老朽感到高兴,不必客气,您就请进招吧!”“请!”
  浪里飞鲨唰唰唰亮开门户,两个人二次道声:“请。”何建往前一纵,左手晃晃老侠客的面门,右手一掌奔老侠客当胸打来。震东侠往旁边一闪身,把掌躲开,伸左手,找他的右掌,探右手奔他的心门,嘴里喊一声:“何寨主,您接掌!”
  何建赶紧把双臂撤回,使了个推窗望月,往外头一开,紧跟着迈步跟身,使了一个单风贯耳,奔东侠的面门。震东侠使了个左弓藏身,往下一沉,何建一掌走空,紧跟着下边跳起来就是一脚,这一脚来得挺厉害,奔老侠客的小腹踢来。震东侠使了个老虎大坐坡,把他的一脚躲过去,往里一跟步,又是一掌。就这样两个人战在一处。震东侠七十挂零的年纪了,银髯飘洒,谈笑自若。五寨主浪里飞鲨,正在五十来岁,血气方刚,以猛为武,频频发起进攻,两个人打了个难解难分。六小和童林都在旁边看着,这六小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。他们知道,东侠一败等于大旗倒了,今儿这事麻烦了,但是又觉得不可能,师伯那是赫赫的东侠,怎能败在一个山大王手里呢?童林跟他们的想法不一样,他对于武术太有研究了,见其外,观其内,见其面,知其心,一瞅就能看出谁高谁低了。他一看东侠打得太稳了,老哥哥身手不凡,那可以说是稳如泰山一般,他跟何建身手不成比例,就好像老朽戏婴儿。你别看何建仗着有把子力气,东侠微微一施展能耐,他就得败北。为什么打了这么半天呢?童林明白,老哥故意谦让他,别给他来个不好瞧。所以童林脸上带着笑容,暗自称赞:老哥哥果然是个侠客的身份!
  震东侠虽然容让,那么得有个头绪,能一味老让吗?打到二十五六个回合,就见震东侠拉了个败阵,抽身便走,何建不舍,在后紧紧相随。震东侠一转身,把手一拍:“五寨主果然厉害,老朽领教了!”
  东侠那意思:我心里有数了,干脆你见好就收,另换一个得了。这何建怎能明白!他认为震东侠怕他,何建哈哈一笑:“老侠客,你这是什么意思?打仗得分高低、论胜败呀!你我打得势均力敌,未分出输赢,你怎么就不打了呢?来来来!休走,接掌!”
  你说这位脸皮有多厚啊!往上一纵,又是一掌。东侠没办法,勉强应战,十几个回合之后,抽身跳出圈外。
  “五寨主,这回够巧得了。”“哎,震东侠,你这是什么意思?这怎么打着打着又住手不打了?原来我没说吗,打仗得分胜负。咱俩连个头绪都没分出来,又怎么不打呢?着拳!”又是一拳,东侠忍无可忍,一瞅,这位狗屁不是,不给他点儿厉害,还真不行,因此两个人第三次伸手。震东侠可不容让了。何建使了个黑虎掏心,拳奔心口。东侠哧溜一转身,让他一拳就走空了。震东侠扬起右手来,轻轻向何建的肩上按了一下,可没使力量啊。东侠知道,把他们哥儿几个任何一个打伤都不好办,就是点到而已吧,也就使了二成劲儿,但是浪里飞鲨何建就觉得这肩上头就像泰山压顶一样,咔啦这小子身子一歪,好险没趴在地上,五官挪位,用手一捂肩头:“哟哟!”这才知道自己不行。震东侠趁此机会,拱手施礼:“五寨主,多谢容让,老朽失手了。”还得给客气话。何建脸一红,二话没说,回归本队。
  金头狮子孟恩一看,震东侠果然厉害,不行,我还不能过去,得多看一会儿。他又冲着老四马彪马云龙说话:“老四,该你的了吧!”“遵命。”
  马彪可比何建厉害,紧大带子抹帽子,提鞭子,蹦到东侠面前,嘭就是一拳,这一招叫通天炮。东侠闪身躲过这一拳,也不搭话,跟四寨主战在一起。童林在旁边看得清楚,这四寨主是比何建强一些,也强得不太多,干脆不是震东侠的对手。果不出童林所料,老侠客又让他两回,马彪根本不理这一套,继续向前进攻。老侠客不耐烦了,仍然用打何建那一掌拍在四寨主的肩头上,不过有点儿区别,打的是他右肩头,马彪马云龙一咧嘴,退回本队。
  大寨主一看,震东侠连胜两个人呢,我光指嘴了,也不伸手,叫弟兄们看着也不好办,想到这儿,金头狮子孟恩一紧大带,收拾好了,来到东侠面前:“老侠客,果然名不虚传!孟恩见高人!”“大寨主,您太客气了!既然肯赏脸,老朽奉陪!”“哎哎,这两下子可行啊!老侠客,您可留情啊!着拳!”
  劈过一掌,东侠一抄他的腕子,把掌撤回。东侠往空中一纵,他这一脚走空了。东侠人往下落,掌也发出来,奔孟恩的面门。金头狮子孟恩使了个地滚十八跳,紧跟着使了个鲤鱼打挺,跳起来,二次往里进攻。两个人插招换式,打在一处。童林在旁边一看,这大寨主比那两个可强得不是一点半点儿啊。为什么说呢?大寨主伸手似蛟龙,身如行蛇,腿似钻,拳似流星,眼似电,不但发招稳健,而且掌上挂风,出手不凡,受过名人的传授。震东侠也有感觉,因此加着一百二十分的小心,还得把他赢了,还不能把他打伤了,这个仗不好打呀!三十多个回合,两人并未分出输赢胜败来。
  童林一想:我别老不言语,我不是看戏的,我来是帮忙的,让我大哥一个人伸手。虽然哥哥怕我莽撞,也不能因为这个,我一手不伸哪。童林想到这儿,把辫子盘好,袖子挽了挽,掖到带子上,往前大跨了一步:“大寨主,二位先住手!”
  两人打着打着,一听这声各虚晃一招,跳出圈外。东侠一愣,一看是童林;“贤弟,什么事?”“您连胜两阵,累了,在旁边也喘口气,小弟我替您。”震东侠明白童林的用意,压低了声音嘱咐他:“贤弟,因事而异,不可鲁莽。”那个意思,你手下留情,别打出事来。童林对这个还是明白的:“哥哥放心,小弟心里有数。”震东侠这才下去。再说童林来到大寨主金头狮子孟恩面前,也学着东侠那样:“大寨主,童某不才,愿领教一二,请大寨主赏脸!”
  金头狮子瞅瞅童林,心中暗想:听说这小子威震杭州擂,掌打铁背罗汉法禅,我以为这个人多阔呢,闹了半天是个土头土脑的老赶啊!你说他怎么能赢得了法禅呢,老三来信说把法禅打得大口吐血。又一琢磨:这里头可能有原因,铁背罗汉连续胜了几阵,气血衰败,大概没瞧起这个老赶,让他钻了空子,占了便宜,当然也不能否认这小子有一定的本领。嗯,今天哪,不如拿你做个实验品,我金头狮子孟恩今天要能把你打了,我这名望可出来了,另外我也替铁背罗汉法禅出了气了。虽然我没到杭州擂,我也算出了名了。
  金头狮子孟恩打定主意,冲着童林一笑:“哎呀,壮士,听说你有两下子,能跟我伸伸手,我也感到挺高兴。既然如此,你就不必客气,你先出招吧!”童林一笑:“我这人打仗有毛病,向来不先伸手。”大寨主道:“哎,你来到我山上,我是主人,你是客人,客人先请。”“不,我这人就是有个毛病,我不先动手。”金头狮子孟恩一看他不伸手,就压不住了,往前一纵,跟身晃掌:“姓童的,我可得罪了!”
  一掌奔童林的面门,童林丁字步往那一站,瞪眼瞅着,掌离着面门不远了,童林连手都没伸,金头狮子孟恩有点纳闷儿,心说:你这是傻子,这眼看都打上去了,你怎么不躲呀!你要不躲,我可不客气了,今儿打你个脑浆迸裂。
  其实童林不是不躲,这叫做看火候。童海川心想:我早躲你,换招了;晚躲,打上我了,那能行吗?所以童林看到掌似换上似没换上、眼看打上了还没打上的时候,往下一闪身,探右臂,往外一挂他的掌,伸出右手来,直奔金头狮子的华盖穴就来了。
  金头狮子做梦也没想到姓童的掌来得这么突然,这么厉害,啊,吐气吸胸,屁股往后一坐。童海川这一掌没打着他,可是没等他站稳,童林的第二掌又到了,这叫抽侧连环掌,扬左掌,打他的肋骨,打上肋骨就死了。大寨主还没有站稳,人家的一掌又递来了,说声不好,晃头跳出圈外,脚还没有站稳呢,童林就跟上来了,两手合在一起,使了个童子拜佛,奔大寨主脑袋就砸。金头狮子往外一扑棱脑袋,又一躲,这下可没躲利索。童林那掌啊,正挨在他的肩膀上了。
  童海川一想:我大哥刚才嘱咐我了,言外之意,但能容人且容人,打伤了,今儿这事不好办了;再说无仇无恨,我手下可得留情啊。童林想到这儿,就使了一成劲。这一成劲呢,比没使劲差不多少,可是落在大寨主肩头上就重如泰山了,啊,把金头狮子孟恩疼得两腿一曲,好悬跪在这儿。童林趁势跳出圈外,回手一抱拳:“大寨主,对不起,我失手了。”金头狮子脸一红,龇牙咧嘴,左右晃了晃,不错,骨头还没坏。哎哟,要这么说,这姓童的可够厉害的,这肯定是他对我手下留情,不然这肩膀就坏了。从这一点上看,大寨主金头狮子就比马彪、何建高得不是一点半点。大寨主一抱拳:“童壮士,多谢你手下留情!我谢谢了。”红着脸回归本队。
  四个寨主败了仨,就剩二寨主了。双头蛇吴大兵气得哇哇暴叫,心说:我大哥败在震东侠手下,这还有说的,却败在一个老赶手下,实在有点不服啊!“大哥,在旁边也给我观敌,我会斗于他!”这家伙紧板儿带,奔童林来,连句话都没说,过来就是一掌。童林一闪身,一躲,他又是一掌,童海川连让他三掌。双头蛇一愣:“姓童的,你怕敌不成?为什么我连打你三次掌,你不还手?”童林一笑:“二寨主,你要问我,就跟你说,咱们无冤无仇,今天是以武会友。我说得对不?”“对。”“好,既然以武会友,为的是什么呢?前题得交待清楚。你们为三寨主出气,我们是找太湖要镖,这对吗?”“对呀!”“那既然这样,咱得把丑话说在前头。二寨主,假如童某不是你的对手,你放心,五十万两的镖银我们分文不要,打我这说话,双手奉送,你买包茶叶喝。镖不要了,我哥那面怎么办?我想办法给凑这银子去,与太湖大寨没关系。你看行不?”“可以呀!”“那么二寨主,我再问你一句:假如说,我把你赢了,你怎么办呢?”“嗯……”双头蛇想了想,“姓童的,如果说你把我赢了,我甭跟某寨主商量,也不给老三出气了,五十万两镖银如数奉还……把你们送出太湖。姓童的,你看怎么样?”“二寨主,说话算数?”“哟,男子汉大丈夫,顶天立地,话不轻谈啊,我说出来就算数,掉地下有响。”童林说:“来来来,咱们在每人面前打赌击掌。”啪啪啪,两人打赌击掌了。童林一回身,对震东侠、六小说:“老哥哥,你们都听见了吧?二寨主够朋友,我们两人打赌击掌了,他败在我手下,捶三通打三通,绑上镖银,把咱们送出太湖。我要不是二寨主的对手,诸位,这五十万两银子咱可不要了!哥哥你再不乐意,你这银子管我要,跟太湖寨的没关系。”
  震东侠心说:你看着没,我兄弟童林也长能耐了。哎呀,双头蛇吴大兵你上当不浅哪!就你那两下子,怎么能是我兄弟的对手呢?这回你是定输无疑了。东侠心中好像在说:这个戏还演得跟真事一样。“童林贤弟,那你真要败了,这五十万两银子可无地方找啊,镖局子可彻底黄了,卖铁都包赔不完哪!”童林说:“那怎么办?我话说出去了,那得算数!”
  东侠假意叹息:“好,既然如此,咱们给话做主,我也就认了。”六小心里也有数,因为他们都知道童林的能耐。“师叔,那既然你已经打了赌,击了掌了,咱输了,就得认命了。”童林点头。
  双头蛇回头跟金头狮子孟恩、马彪马云龙以及偏副寨主们说:“诸位,我可代表太湖大寨把大话说出去了!今天我要败在姓童的手下,你们就准备鼓乐手,返还银子,有什么事.冲我说!我得对我的话负责。”因为他呀,是山上头一员猛将,论能耐,比金头狮子还高得多。这个大寨主,不一定就能力是最大的,也许本领高,也许他能料理开,人们都服他,所以坐头把交椅;二寨主不一定没大寨主能力大,也许是他因为某某缺陷,也许他是后来的等等原因,坐二把交椅,因此不能用能力来确定名次。就拿这吴大兵来说,能耐、武艺压太湖,谁也不是他的对手,那可以说是一员猛将啊。他说了话了,各位寨主能不听吗?金头狮子孟恩就得站在他的一边,给他做主啊。孟恩说:“二弟,你只管放心比武,哥哥我听得清清楚楚的,咱们一定说话算数。”“好,有大哥捧场,我这心就放下了!”双头蛇吴大兵说完了,转身奔童林:“童壮士,这回可以伸手了吧?”童林点头:“那自然,请二寨主你进招吧。”
  这小子使了个鸟笼探爪,奔童林面门便抓。童海川看出来了,他使的是铁砂掌。童林往旁边一甩脸,他一掌走空。海川伸左手,一抓他的脉门,二寨主急忙抽梁换柱,把左手撤回,探右手奔童林的心门,童海川用胳膊往外一扑棱,滴溜一转身,他躲在童林身后,蹦起来就是一拳,使了十足的力量。海川往旁边一转身,他一拳砸空。童林转过身,跟他动手,二人打了个难解难分。
  可究竟他们俩人谁的武艺高呢?你还用问吗?你别看他叫双头蛇,他觉着自己不含糊,跟童林比他差得远着呢。要说童林的能耐,打他毫不费劲,三招就能叫他趴下。刚才一看大哥侯廷一再容让,知道这里头的利害关系,心说:我呀,也跟你穷对付,在万不得已的时候,我再给你来一下,先叫你多美一会儿。这二寨主双头蛇根本不理这一套,哎哟,越打越来劲,觉得自己这两下不含糊,所以跟童林打了三十个回合。后来童林一看这小子没完了,心说:我给你来一下吧,嗖一转身,使出转大树的功夫,童林一使这招,谁都得懵,别说吴大兵了。这小子一愣,眼花缘乱。童海川借着这机会,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一掌,厉声说:“二寨主,对不起!”啪,童林也就使了一成劲,就一成劲,打到吴大兵身上他受不了。别看这小子长得五大三粗的,“哎哟”一声,噔噔噔往前抢了几步,扑味摔了个狗啃屎,这下可把这小子摔着了。吴大兵双手撑地站起身来,当时是恼羞成怒啊:“姓童的,不算!”“二寨主,不算,你说应该怎么办?”“光动拳脚没意思,我还要领教领教你的兵刃!拿我的狼牙川!”喽罗兵答应一声,把他那狼牙川给拿过来了。
  再看吴大兵周身上下重新收拾收拾,一拿狼牙川,抽起来奔童林就是一下。童林一看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讲理,讲的是比拳脚,怎么动开家伙了?童林一想:制人得制个服,不动家伙他不让步。童海川微微一阵冷笑,探手从背后哧哧亮出子母鸡爪鸳鸯鉞。童林把双钺往左右手一分:“二寨主,希望你言而有信,动家伙吧!”
  二寨主并不答话,往前一纵,晃动分水狼牙川照童林的心口就是一下,童林用左手的鉞往外一开,把狼牙川就给压住了,稳稳当当一声冷笑:“二寨主,我的话还没说完呢。我是问你,假如说动兵器你还不是我的对手,你方才说过的话算不算数?”双头蛇哇哇暴叫:“姓童的,你怎么絮絮叨叨的!男子汉大丈夫,一言出口,驷马难追,吐口唾沫你就有千钉呢!你还说什么呢!如我不是你的对手,话是前言。”“好样的!”童林点点头。“我就赞成这样的人物!诸位都听明白了吧?那就请你进招吧。”双头蛇吴大兵手持狼牙川冲童林的太阳穴便砸,童海川一扑棱脑袋闪开了。两个人各摆兵刃。要说这个吴大兵,真够一员猛将,这条兵刃重有百斤挂零,抱起来,一两等于一斤,这一百多斤得多大的分量!吴大兵把狼牙川舞动如飞,呼呼挂风,碰上就得完。童林的兵器显得有点吃亏,因为什么呢?童林这对子母鸡爪鸳鸯鉞属于二十四路外的家伙,尺寸短,分量轻,这样跟狼牙川对在一块儿就显得有点不利。打仗讲的是兵刃一寸长、一寸强、一寸短、一寸软,童林凭的不是力气,凭的是缩、小、绵、软、巧,使用的是技巧的功夫。童海川施展开双鉞的功夫,吴大兵那就相形见绌啦,你看有力气不假,跟童林比在一块儿,差得太多了。
  两个人战了有二十几个回合,童海川左鉞奔他的胸口,鉞口奔他的肚子,吓得他用狼牙川往外一分。嗨,其实童林这招是虚的,故意引逗他。他往外一开,来个大敞门,童林正手的鉞就到了。明晃晃冷森森大鉞是直奔吴大兵的嗓子眼,吴大兵再想躲可就躲不开了。这家伙心里一翻个,暗叫一声:完了,我命休矣!他把眼睛一闭,在这儿等着死。童林这只鉞似挨着他、似挨不着他的时候,他手腕一动,又收回来了,打垫步拧身跳出圈外,双鉞交于单手,冲着吴大兵一抱拳:“二寨主,多多担待。”
  等双头蛇把眼睁开一看,童林没下手,哟,脸当时就红了,他明白,童林给他手下留情了,不然那一条小命就交待了。他既然明白,一撤梯子,说两句客气话,满天云彩不就散了吗?不,这双头蛇真有个不要脸的劲,他总觉着他这条狼牙川不含糊,刚才是他一时的失手,不行,还得打。
  这个东西并不搭话,往前纵,呜又是一川,童林一看,吴大兵这小子太不讲理了,不由得心中不悦呀,这小子得寸进尺,给脸不要脸呀,既然要这样不识抬举,那姓童的就要给你放点血了。童林想到这儿,合双钺又跟他战在一起。战了六七个回合,海川一闪身,站在他背后,把单钺一压,奔他的脖子,其实往里头一推,他脑袋就掉了。童林怕引出不好的后果来,强压怒火,把这手腕子一歪,用那钺牙子那尖,正好挑在双头蛇脖子后边那大肉包上头。那双钺锋芒利刃的那个快劲就别提了,往他那肉瘤子上一挨,噗,就这一下,鲜血喷出有三尺多高,给他划了个口子,把双头蛇疼得“哎哟”一声,往前紧抢几步,用单手一按这包,好呀,顺着手缝往外淌血。童海川抬鞋底,把血擦了擦,把双钺往肋下一别:“二寨主,童某失手!”这还怎么打呀?见血了!金头狮子孟恩赶紧过来打圆场:“童壮士果然武艺高强。二弟呀,算了算了,快上药!”其实金头狮子孟恩看见虽然出血了,伤并不重,赶紧把大夫找来,上了止血药、止痛药,拿布给他包上。二寨主再用手一摸,这包可小多了,从今以后啊,别叫双头蛇了,因为这几乎没了脑袋,气得他圆睁二目,怒视童林,一语不发。这时震东侠大伙儿也过来了:“大寨主,打仗没好手,骂人没好口,怨我兄弟一时失礼,请两位寨主海涵,怎么样?伤重不重?”大寨主说:“这没什么!你讲话了,打仗吗,总得有个上下,有个输赢,练成的人出点血,这不足为奇。快到屋里坐。”众人重新进入厅房里,给献上茶。震东侠一看,得趁热打铁呀,夜长了梦多,迟则生变,抓紧这个机会,问金头狮子:“大寨主还记得吗?”“哎,记得,记得。可您不必计较刚才的事,那是个误会,现在开始完了,好不好?镖,我如数返还。我还年轻,有不足之处,望老侠客多多谅解!”这一说可能就完了吗?东侠说了几句客气话,童海川也说了几句。大寨主吩咐摆酒,想款待款待。震东侠再三不从,老侠客心想:得了,你快把镖给我,我离开这是非之地!再喝酒,再出了事呢?大寨主见东侠执意不肯,也勉强吩咐一声:“来,把那些车老板和五十万两银子如数退还。”十几名车老板都在关着呢,一个个都吓得半死啊,家里头算见不着了,没想到仅隔了两天光景,绝处逢生。大家出来看东侠、各位少侠都在,心才落地呀。“东侠客,这是怎么回事呀?”“这是个误会,没事了。咱们马上就上路了。”“哎哟,那可好!谢天谢地!”这时候,银子如数搬运出来了。金头狮子孟恩还让东侠过过数,东侠自然不能马虎,一五一十过,分文不欠,分别装在各个车上。“大寨主,要这么说,时间紧迫,我可要告辞了。”“好,欢迎老侠客往后多来。”说着率领众人相送,一直送到码头边上。金头狮子孟思特意派了三只船给人家护送过太湖,大家分别上了船。东侠转身一抱拳:“青山不倒,绿水常流。今后定有见面的机会,后会有期。”“老侠客,恕不远送,您一路保重,欢迎再来。”说着这三只船荡飘飘离码头,直接赶奔水寨渚城。当出了水寨渚城,就到了太湖的湖面上,童林长出了一口气,回头看看太湖的水寨,又看看老哥哥东侠手捻银须,哥儿俩是相视而笑啊。你别看没说话,心却想到一块儿了:多悬哪,好险出了人命,好险把这只镖丢了!除非这哥俩来了,软的硬的,软硬兼施,把主事完满解决了,镖银总算没丢,把脸也找回来了。可是呢,震东侠觉得跟太湖算有了裂痕了,别看他们嘴上说得好,心里一定是不满意。怎么办呢?等杭州擂结束之后,我和我二弟还得来一趟,拜望拜望,这样就把仇疙瘩解开了。
  老头儿是这么想的。这船直奔东北方向,准备靠岸呢,正走到湖心,冷不丁就听见呼嗖、吱喽喽一响,四面八方发现数十只小船,每只船上配备八名水手,头前有个当头目的,还有六名长枪手,这几十只船上,就不下数百名人哪。为首的一只大船,船头上站着三个人:中间这个正是双头蛇吴大兵,在吴大兵的左右还有两个光膀子的,穿着分水裤,手中拿着分水蛾眉刺,震东侠不认得是谁。一看吴大兵手拿两只分水狼牙川,在船头上站着,东侠就知道事情有变。
  到底又出什么事儿了,且看下回分解。

35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9 09:01:05 | 只看该作者
第035回 宝元湖中勇擒水寇 童林岸上幸会师伯上回书咱说到傻小子牛儿被捉住打了一顿之后,庄道爷准备收留他。道爷心想:我不留下他,将来他还是继续抢,可惜了!哎,正好我闲暇无事,真不如收他做徒弟。这种人教出来,能顶门立户。我既得了徒弟,也给本地除了一害,这何乐而不为呢?道爷有这种想法之后,问他:“牛儿小子,你往后不抢行不行?”“爷,不抢肚子饿。”“噢,那我就永远管你吃饭,你还抢不?”“爷,管吃饭就不抢了。”“好样的!这么着,我就把你留在九和宫,就住在我的庙上,一日三餐,随便你吃。你看怎么样?”“那行啊,你管我饭,我就不走了。”“你带来的那些人可不能留下,行不行,啊?我给他们些银子,让他们赶紧走。你就在我的庙上。”
  道爷说着话,让小老道到账房支了点儿银子和铜钱儿,给那些小要饭的一份。小要饭的一看,牛儿小子不走了,大家一哄而散。打这以后,牛儿小子就住在九和宫。道爷命人按着他的身体给他做了一套衣裳,做了一双鞋,让他洗了个澡。你看看,人配衣服,马配鞍哪。这牛儿小子什么模样?等洗完了脸,见了光泽,辫子梳好了再穿上这套新衣服,在道爷面前一站,判若两人。道爷一瞅,这张大黑脸蛋子,浓眉毛,大眼睛,五官端正,跟个天王似的,哎呀,从心里往外那么喜欢。“牛儿小子呀!从今往后住在我这儿,不许给我惹祸,明白吗?惹祸,我可不答应。听见了没有?”“嗯,管饭吃就不惹祸。”
  你别看他说得倒挺好,到时候他就犯野性子。把他关到庙里头,他不舒服,他在外面流浪惯了,吃饱了他就睡觉,睡醒了他开门就走,在外面他溜达够了,他才回来。有时候他夜不归宿,又找他那些难友,不定几天才回来。日久天长还是个祸害嘛!庄道爷一看,不行,得管束管束他。这天,抽了个时间,把牛儿小子叫在眼前。“我说你这两天没回来,上哪去了?”“玩去了。”“上哪玩去了?”“找我那些好朋友外面淘气去了。”“你又在外面惹祸了?”“哪惹祸了?就抢了六家。”“你看,怎么样?牛儿小子,当初我跟你怎么说的?我这管你饱吃,你得听我的,你怎么还到外面惹祸呢?哼!往后再有这么一次,贫道决不答应,我可给你点儿厉害尝尝!”哎呀,牛儿小子瞪着眼睛瞅瞅庄道爷,一脸的看不起,你有什么厉害的?我也不怕打。道爷一看,一瞅这位,这位属野兽的,不给他点厉害尝尝,他一辈子也不怕你。想到这儿,道爷过来了,用两个手指头一掐他的肩膀:“牛儿小子这滋味怎么样?”哎呀,可坏了,庄道爷那是剑客,掐的是穴位,没有使劲,两指头一拈牛儿小子就觉得触电一样,浑身一哆嗦,半身瘫痪,扑通就坐到地下了,哎呀,这滋味不好受啊!“你觉着疼不疼?”“哎哟,我实在太难受了,快撒手吧!”“你记住,往后不听话,我就这么掐,比这厉害的还有,别说我手下不客气,听见没听见?”“哎哟,快撒手吧,往后我再也不敢了。”道爷把手一撒,牛儿小子站起来了,瞪着眼睛瞅庄道爷,又犯了野性子了,这就挽袖子往前凑。道爷一瞅,犯驴性了,那就来吧,这回干脆我就把你制服了。道爷说:“屋里小,到院里头。”“到院就到院!”
  刚到院子还没有等道爷站稳了,牛儿小子使了个虎扑子,往上一纵,奔道爷就扑来了。庄道爷一闪身,牛儿小子扑空了。道爷转身到背后把手抬起来,啪一掌把牛儿小子打个狗啃屎,揪住他的带子和脖颈领子,道爷喊了一声“起”把他举到头顶。这下可把牛儿小子吓着了,长这么大还没有遇上这么厉害的人哪,心说:这老道的劲够大的,拎我就像拎个包似的。道爷把他举起来,问他:“往后你听话不?不听,我就把你摔死!”“哎呀,我听话!我听话!”庄道爷这才把他放下。
  打这以后牛儿小子这才怕庄道爷,只要道爷在眼前,吓得他规规矩矩,战战兢兢。人就是这么回事。要是没有个怕字,那不得反吗?道爷一败,要及早给他头上套上夹板就得教给他能耐,再这么浪荡下去,不行啊。
  第二天,把他叫到眼前,跟他说:“牛儿小子,我打算教给你能耐,你乐意不乐意?”“嗯,什么能耐?什么能耐?”“我教给你武艺。”“武艺是什么?”“武艺就是武术。学会了武术,你就有饭吃了。”
  “往上说可以保家卫国,往下说,可以强筋壮骨,糊弄一碗饭吃。”“那好,那你就教给我吧。”“教可是教,这玩儿可不容易啊,你得付些辛苦。从今开始,晚上二更天,你就跟我来,我就开始教你,如若来晚了,小心我还掐你!”
  回去,他就告诉小老道,记着,二更天叫我啊,晚了话,道爷他会掐我,掐我我就掐你。小老道一听,我能受得了吗?“好好好,我到时候叫你。”
  当天,把他叫起,他擦把脸,到了后院,正好老道爷在这等着他呢。道爷一瞅,傻家伙准时来了,心中高兴,这才开始教他能耐:蹲小样儿、跨虎登山式。不教啊道爷挺高兴,一教可发愁了。教一招,会一招,教两招,忘一招,熊瞎子掰包米,学会一招扔掉一样。眨眼之间,过去一个多月,再叫他从头练,嗯,全忘没了。道爷一看,世界上还有这么笨的人呢,这可怎么整!还得耐心教他,比教那小孩儿都费劲。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,五个年头过去了。
  牛儿小子的武术会多少?连一趟拳都打不下来,最简单的燕云十八式他记住八式,那十招他全都就饭吃了。嘿,道爷一笑:得了,这位,仗二爷头方领,顶到这了。我也别白费劲了,看来一力降十会,他有这把子力气就可以了,我也就从硬功上着手,就在硬功上传授他能耐,里练一口气,外练筋骨皮,教得大口天罡气,鹰爪刀的掌法。
  因为这牛儿小子天生臂力过人啊,一传授,他对这玩儿喜欢,所以说,这三年的功夫,把他传授得差不多少,尤其是庄道爷给他打造一把特殊的兵刃,叫独脚娃娃槊,重一百零六斤,一教他练这娃娃槊他就乐坏了。
  这娃娃槊身长有三尺三,一条腿单筋独立,另一条腿盘着,另两只手是童子拜佛式,混铁明钢制造,外头用金水走了十六遍,锃明刷亮。这东西要拿到世上去,一般的武艺哪能抵得住!所以说牛儿小子对他这兵刃喜欢,就爱学,学会了翻天一百廿八路啊,练得呼呼挂风。
  光阴似箭,八年的功夫,他算武艺学成。庄道爷一琢磨,我这老在屋教他也不行,这孩子傻呀,应当领他出去闯荡闯荡,经经风雨,见见世面,跟世上的人接触接触,广开视野。这样,他这傻气还能小点。
  这天,打定主意,把管事的家人叫来,把家里的事安排好了。道爷身背宝剑,手拿釜斧,带了足够的银两,带着牛儿小子出去闯荡。这于和于宝元的名呢,是道爷了解得知的。孩子本身姓于,名是庄道爷给起的,因为他像个似的,就管他叫牛儿小子。
  头一站,就到了二仙山。二仙山的二仙观是童林童海川学艺的地方。到了何道源、尚道明这儿,庄道爷这一叩门,小道士开开门一瞅:“哎哟,师伯来了!哎哟,师伯来了!”到里头送信儿。何道源、尚道明两位道爷听说师兄来了,赶紧迎接。师兄弟三人携手揽腕往里走,见着亲近得不得了。等二位道爷往庄道爷身后一瞅,站着个彪形大汉,虎头虎脑的,挺讨人喜欢,就问这是谁,“这是我新收的徒弟,叫牛儿小子,名叫于和于宝元。”
  “八年了,你怎么没跟我们打招呼。”“哎,因为这孩子是傻子,不一定学的出来,学不出来我也就没有把他打入正经的徒弟之列,所以,也没告诉你们。我那意思不行,就让他半道滚蛋了,哪知道这孩子还行,就这么我一直传授他武艺。”
  “现在八年满徒了,领他出来闯荡闯荡。让你们哥俩看看,咱们门户之中也有了后代了,你看看他这能耐怎么样。”“是吗?”何道源、尚道明把牛儿小子叫到眼前看了看:“牛儿小子,会武艺?”“会,会。”“什么武艺?”“什么都会。”“哈!”两道爷也乐了。
  “那老师教给你的能耐你叫我们看看。”“嗯,我会的太多了,你看哪一套?”“你先练练拳脚吧。”哎哟,这一练拳脚,把两位道爷乐得前仰后合,肚子都要爆了。一瞅,这家伙哪国拳脚?头上两下,屁股上一下,哼,糊弄了一趟。
  弄完了,傻小子把大嘴一咧:“怎么样,天下第一吧?”“第一,第一,真不错!再练你的兵刃,我看看。”
  当时,他把独脚娃娃槊拽出来,呼呼呼,这一练,两边道爷感觉到惊奇呀,什么惊奇呢?看了半天不明白,干脆就是糊弄。
  偷着问师兄:“我说,这你教的?”道爷说;“甭提了,我教的不假,他在这里掺糠使水了。这个小子想怎么弄,就怎么弄。”
  三位道爷哈哈大笑,等傻英雄练完了,那娃娃槊往身后一背,咧大嘴一乐:“练大半天,肚子早饿了,管饭吃不?”啊,要吃的好说,把他领到厨房吃了个饱。等傻英雄吃饱了把嘴一抹,倒头便睡,正经人哪有这样的?别看他这样,傻得天真,傻得可爱。
  三位道爷都挺有兴致,就在后面摆酒,师兄弟仨人也吃了,边吃边谈。何道源,尚道明就说:“我们哥俩也收了个徒弟,叫童林童海川,以前写信跟您都说了。童海川现在也满了徒,从现在算哪,下山也有一年挂零了。我们哥俩呢,按老恩师的意思,让童林别开天地,另行一家武术,道兄您都知道这些事吧?”庄道爷点点头:“我知道,因为师伯和师父确实有这么个意思,打算找一个接班人,这童林正称此职啊。”
  “不过有一样,童海川人单势孤,恐怕被人害。这个门户,人是越多越好。”“哎,这么办行不,能不能让牛儿小子也下山去找童林去?他们师兄弟两人闯荡门户,岂不比一个人强得多吗?”对呀,何道源、尚道明鼓掌称赞:“那海川有了帮手了。”
  “道兄,不知道童林现在在不在北京,这玩儿咱们还得辛苦一趟,把这孩子给送去。”庄道爷说:“这您放心,既然咱哥儿仨碰了一面,作了决定了,我把这孩子送到北京,一直交到童林手里就得了。我跟童林呢,我们俩也见见面。据你们俩说海川这孩子有出息,我倒没见过,我让他练练武艺,做得心里有数。”两位道爷高兴:“师兄,希望你见着童林之后多加指点,毕竟我们哥俩的功夫有限。”
  三位道爷把话说完了,次日天光见亮,吃完饭,庄道勤告辞,领着午儿小子赶到北京。
  好不容易到了北京,找座店房住下。庄道爷怕他惹祸,知道童林在雍亲王府当教师头,一个人赶奔雍亲王府,结果到那一打听,雍亲王不在,后来一问就明白,跟童林两个人下山东了。什么事下山东呢?经过明察暗访才把事情摸清了。
  道爷一听,吓了一跳,哎哟,童林摊官司了:不知什么人四月初三夜入皇宫院,盗走康熙皇上的翡翠鸳鸯镯,临行之时留下字笺一封,陷害童林,童林打了官司,后来经雍亲王再三保本,皇帝这才开恩把童林释放出狱,限期百天捉拿盗宝的贼寇,争取国宝还朝。
  童林负罪出京,上山东请朋友去了。雍亲王不放心,跟着一块儿去了。哎哟,出了这么多的事情,道爷一想,干脆,我也奔山东去一趟吧。
  回到店房,跟牛儿小子一说:“找你的饭东去。”一路上道爷告诉他:“说呀,我给你交这么个人,这人叫童林。”“我不去。”“为什么不去?”“我不认识童林。”“哎,见面就认得了。童林是你师兄,记住没,你要见着面就尊敬他,就像尊敬为师我一样。不听他的话,他也掐你,你也受不了。”“那么厉害?”“哎,另外他还管饭吃,管饭吃他就是饭东,你饿了就冲他说,想吃什么他就给买,不听他的话,他就把你饿死!”
  “哎,那行,饭东在哪呢?”“我领你走,你就跟我去,到那就找着了。”“哎,快点吧。”
  这傻小子挺听话,一直到山东,到了山东又打听出来立杭州擂之事,道爷马不停蹄把于和领到杭州,行走正好经过太湖。噫,这不巧不成书啊!这于和于宝元哪,天生的水量,见水就迈不动步了,从小他就练扎猛子浮水。这一瞅,太湖水这么宽,六月的天气又热,他和道爷商量:“嗯,师父我洗个澡。”道爷也乏了,往树根下一坐,“那你就洗吧,快去快回。”“嗯,哎,好了。”
  傻英雄就这么换好水式衣,把其他东西包到绸子包里,往腰里一缠,一个猛子他就下去了,由于他这一洗澡才遇上童林童海川大闹太湖寨。
  牛儿小子,于和于宝元到太湖洗澡,到了水里头啊,他就把老师告诉的话忘了,越洗越高兴,越玩越来劲。分水,踩水,乘风破浪,他就奔湖心游去。等游一阵儿,他把脑袋探出水面,往四外看看,你看水怎么这么宽阔呀!然后缩进去继续往前游,他是没有目的地在水里瞎玩儿。有一次把脑袋探出水面,他一看,哟,怎么这么多的船?再往船上一看,打仗呢,真刀真枪连蹿带蹦,“爹呀!妈呀!”直叫。这傻英雄就爱打仗,见着这个他拿不动腿啊,离达他看不真,他又往前游了一段,这才看清楚,发现有几十只船把三只船搭在中间,一边打,还一边吵吵:“童林,你往哪里跑?小子,你走不了啦,我叫你葬身湖底喂王八。侯廷,你跑不了啦,投降吧!”叮当、哎呀、噗噗、咔嚓……
  你看于和呀对别的事不注意,唯独对“童林”这两字他印像挺深,因为老师走这一道,尽向他灌输这个了。他一想,童林不是我的饭东吗?我老师说了,他是我师兄啊,从今以后叫我跟着他,他管我饭吃。我老师还说,这是领我去找他呀!怎么在这遇上了?原来这小子傻是傻,实心眼儿,有时候傻着傻着还冒出一股奸劲儿来,这叫傻中奸,明在心里。备不住我师兄得罪了人,在这被人家给包围了。啊!我来得正合适。让我师兄也看一看我牛儿小子也不是光白吃饭,他师弟也有两下子。
  因此,这才大喊一声,来在船上,跟童林见面,这就是以往的经过。单说于和跳到水里,把喽罗兵杀散,直接就奔双头蛇吴大兵来了。吴大兵一看,不由得火往上冒,心说:“看你,挺好的事,半道杀出个程咬金!他妈的!这小子是谁呀?仨鼻子眼儿多出这一口气,跑到这里来管闲事来了,我把你整死就得了。”
  偏赶上牛儿小子奔他来了,在水里刚往上一露面,吴大兵这小子够狠的,后把一立,前把一送,奔牛儿小子就是一下,他恨不能把牛儿小子扎个透心凉。其实于和这家伙傻中奸,他一看兵刃奔面门来了,一扑棱脑袋,狼牙川走空,他一伸手把狼牙川的杆儿抓住了。“哎!下来吧!”他往水里一扽,这一下的劲有多大啊。吴大兵站立不稳,拿着兵刃掉在水里了。当然喽,吴大兵的水性也够好的,等到水里头跟于和一伸手,当然他傻了,他发现对面这人不是人,这位纯粹是天神,那手跟铁钳似的,一下子把他的后背抓住,吴大兵想摆也摆脱不了。两个人在水中大战了两个回合,吴大兵是落荒逃走啊,干脆招架不住。他这一跑,旗倒兵散,喽罗兵四散奔逃,有的跳水,有的摇船。牛儿小子还想要追,童海川在船上喊话:“壮士,不必追了!赶紧回来,不必追了!”牛儿小子才喊了一声:“便宜了他妈的你们!饭东不说话,我把你们黄子挤出来。”一调头这才回来爬到童林这只船上。童海川一伸手,把他拉上来,重新问他是谁,他这才报告:“我叫于和于宝元。”童林对他非常喜欢呀。“那你怎么管我叫师兄呢?”“我师父说的。”“你师父是谁?”“我师父吗?想一想,我师父是谁来的?”
  震东侠差点儿乐了,这位连师父都不知道是谁:“你好好想一想,别着急。”“我师父,嗯,哎,对了,我师父,庙里的老道,姓庄叫庄道勤。”童林一听,“哎呀!那不是我师伯吗?”他拉住于和的手问他:“贤弟,要这么说,师伯现在何处?”“嗯,就在那边上等着呢,我上这儿洗澡来了,咱们才碰上。”“哎呀!贤弟,快领我去拜见师伯。”
  震东侠也早听说过庄道勤的名望,没见过也知道,那是老前辈。
  三只船这才赶奔岸边进发。简短捷说,船靠了岸,抛锚搭跳,把车、马匹全都弄下去,心这才放下,打发三只船回太湖暂不提。单表震东侠到了岸上,查点镖银,分文不少,看看人,一个没伤。让大伙在这儿休息,他陪童林、于和来找庄道爷。这于和找了半天才看见:“哎呀!饭东看见没有,树底下坐的那老道就是我老师。”
  童海川第一次跟师伯见面啊,一看庄道爷比自己的师父高着一拳,面如姜黄,两道红眉,花白胡须,顶道冠,灰布道袍,背宝剑拿斧刃,背后背着个包袱,五官慈祥,飘飘如神降世一般。
  那童林赶紧抢步躬身过去施礼,撩衣服跪倒在地,口中说道:“师伯在上,徒侄童林这里有礼了。”
  庄道爷一看就知道了,他还没见过童林。童林庄稼人打扮,土黄土布长衣,左大襟古铜衣扣,紫微微的面孔,脑袋里早有深刻的印像,赶紧站起来,用手相搀:“海川,免礼,一旁站下。”“是。”
  童林在旁边一站,于和乐呵呵地过来:“老师啊,您没赶上,刚才可有意思了,打了个热闹的仗,遇上一帮小子正打饭东,饭东叫我伸手,我稀里哗啦三下五除二都他妈给打跑了,后来饭东不让我追,不然,我把他们肠子都挤出来了。”
  “哎,行了,少说两句,少说两句吧。海川啊,这是怎么回事儿?”一个庄道爷,一个傻小子,大家全都愣了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?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书分解。
36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9 09:02:24 | 只看该作者
第036回 收新徒童林返镖局 显威风众侠上擂台
上回书咱说到大家对庄道爷、牛儿小子的来历不明白,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。大家急着问海川,让他快快把事情说明白。童林把以往的经过讲叙一遍,后来就把震东侠叫过来介绍。东侠撩衣服要磕头,庄道爷没让。庄道爷知道震东侠是东昆仑,别看是侠客、剑客的身份,但跟自己的年纪不相上下,能让人家磕头吗?赶紧过来,拉住震东侠的手,说了几句套话。东侠也简单地介绍介绍经过。庄道爷对童林说:“我此行没别的事,就把这孩子给你送来了。这是我徒弟,你师弟,你们是本门本户,将来可以辅佐你闯荡江湖,不过此人性情愚昧,有点傻,对他要多加照看才是。这孩子苦啊。”
  是这么回事,庄道爷把牛儿小子于和的身世略向海川讲了一遍。童林非常同情:“师伯,你放心,把我师弟交给我,我一定好好照应就是。”
  庄道爷这才点头,后来问童林:“那么你们准备上哪去?”海川说:“事还没完,一帮着我大哥去杭州打擂,为镖局子的事情;打了杭州擂之后还要继续捉拿贼寇,追查国宝的下落。”道爷闻听,长叹一声:“看来人生坎坷不平啊!海川,你是刚入社会,苦、乐、悲、欢,很多的事情等着你呢。贫道本应该前来帮忙,怎碍的,我是话外之人,不便沾染红尘,既然于和给了你了,我就算办完了事了。海川哪,往后多加谨慎,有什么事情别忘了给师伯我写信。有为难遭灾之处,师伯可能给你帮忙。”“多谢师伯。”
  道爷都说完了,又把于和叫过来:“孩子啊,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?”“都听见了。”“从今以后,你跟你师兄在一起,你师兄就是你师父,跟我在你眼前一样,他说话你就要听;要不听,他可不能饶你,把你打死为师我也不管。你记住了吗?”“记住了。”“好,我还有事。东侠咱们今后再见吧。”
  震东侠知道像这种人是不可挽留的,人家万事超空。东侠一拱手,就见老剑客飘然而去。
  庄道勤这一走,什么时候还露面呢?到了后文书童海川大战世界妙手的时候庄道勤才露面呢。
  童海川二次学艺,这是后话,暂且不提。庄道爷走了,童林得了这么个师弟,非常高兴,问哥哥怎么办。震东侠还继续招呼穿云白玉虎刘俊、泥腿僧张旺、阮合、阮壁、徐云、邵甫过来。告诉他们整顿镖车,急需去北京,到那儿快去快回。我们在杭州听信儿。六小点头上马,跟着那东家押解镖银直奔北京。
  震东侠和童林带着傻弟于和及底下的仆人上马回归杭州。
  路上无话,等到了飞龙镖局,老少的英雄一听东侠和童林回来了,全都出来迎接。众人见面,欢欢喜喜,携手揽腕走进内宅。
  童林进屋一看,雍亲王在这里坐着呢,赶紧过去见礼:“爷,你挺好!”
  “海川啊,你可回来了!我这是度日如年,想得你都两眼望穿了。海川,来来来,我看看你受伤没。”“没有。”“到那儿伸手没?”“当然伸手了。”“快说怎么个经过,把经过跟我讲一讲!”童林不必多说,叫东侠介绍,东侠当着老少英雄的面就把去太湖的经过讲说了一遍。
  众人闻听,一个个咬牙切齿,骂孟恩,更骂这个吴大兵不是东西。大家都知道,通过这件事,肯定把太湖的人得罪了。书中代言,得罪了吴大兵能完得了吗?回归太湖,见着金头狮子孟恩,这么挑拨是非,尤其这帮人是铁扇寺的弟子,铁扇寺是武术之中独树一派呀。后来他们到铁肩寺拨弄是非,这才下请柬要请童林。
  童林赴宴,铁肩寺童林大聚会,而热闹节目也在后头呢,咱们暂时不提。
  书归正文,东侠刚坐下,二弟**过来了:“哥哥,我也回来了。您看那是谁?”震东侠一看,旁边坐定一人,紫微微的面孔,大辫在脑后耷拉着,身穿纺绸裤褂,手里拿的把大扇子,长的阔口咧腮,连鬓络腮的胡子茬就好像画上画的判官一样。东侠可认识,正是扬州的老侠客大判飞行快苗泽苗润雨。
  前文书中咱们说过了,二侠和铁掌李元负责去请苗老侠客,正好震东侠他们上了太湖没遇上,昨天人家就到了。震东侠和苗老侠客那是好弟兄啊,过去见礼,两人又说又笑。众人彼此落座以后,震东侠问二侠:“贤弟,金龙镖局有小鬼吗?”“有,哥哥就等你了,人家来了两次,决定明天就开擂,把我急死了。你要今天不回来,这擂怎么开呀?看来你回来得正好,明儿个人家要求开擂,你看看怎么办。”东侠点头:“明日准时开擂,派人给他们送信。”
  这时候,大伙没事了,高谈阔论。童林这才把于和于宝元叫过来要告见雍亲王,也与别人见礼。
  哎哟,傻英雄往这一站,成了作揖虫了,给这个作揖,给那个作揖,后来他有点不耐烦了,把脑袋一扑棱:“嗯,怎么没人给我作揖呢?这还有完没有了,光作揖怪累的,管饭吃不管饭吃?”
  一句话把众人全逗乐了,敢情这位就记住吃。童林说:“诸位别见笑,这是我的师弟牛儿小子于和于宝元,在太湖拣着的。我的兄弟有点憨傻,说话着头不着脑,要求各位可多原谅啊!”最后把于和领到雍亲王面前,单独介绍。“过去叫爷。”
  “嗯,我还是他爷!”“混账,要满嘴胡说我可不答应!”
  “怎么个爷?”“爷就是管饭的,连我的饭都是他管的,要得罪他,不但你挨饿,连我都挨饿。懂得吗?”“哎呀,那可惹不起,快过去磕头。嗯,给爷磕头了。”
  你看着简短的对话,雍亲王胤禛对这傻英雄太喜欢了。“起来……我看看”
  胤禛把于和拉住仔细看看,这位五大三粗,这胳膊和腿这个硬劲就甭提了,怎么看怎么喜欢。“你叫于和?”“对了,你想的就是我。嗯,你管饭吃不?”“管哪,一管到底。”“嗯,那就好。”“于和呀,往后跟着你师兄,你要不听你师兄的话,我就不给你饭吃!”“嗯,我记住了,你们两位我谁也得罪不起。”
  胤禛大笑,指着把椅子,让于和坐下。你也别说什么于和呀听不进去,他的脑袋像拨浪鼓似的,瞅瞅这个,瞅瞅那个,一味着傻笑。
  且说震东侠冲着南侠司马空、大判飞行侠苗泽躬身施礼:“二位侠客爷,明天擂台的事情,就仰仗着二位了。以侯某的意思,不愿把事态扩大,愿意和平了结;那一方面,北侠秋田亲自出马了,听那个意思是不依不饶,非要在擂台上比试高低。二位请想,我们是针尖对麦芒啊,二虎相斗必有一伤,谁把谁伤着也不好,让人家别人笑话!因此把二位请出来当调和人,要求你们二位多多出力,能顺说北侠最好这个擂别继续打了。”
  南侠说话了:“东侠只管放心,这件事就交给我们俩。你们没回来以前,我们俩商议过了,无论如何把事态压下去,但是,如果北侠秋田执意不从,非要打不可,那我们也就无能为力了。”东侠点头,“但愿二位老侠客,尽得一定的力量,我们也就高兴了。”
  傍晚无话,第二天,大家早早起来,梳洗已毕,饱餐战饭,东侠吩咐一声:“鞴马!”
  哎呀,飞龙镖局开锅了,几百匹高头大马鞴好了。一匹马有一个马童,众人鱼贯而行出了镖局,纷纷上马。在头前开道的仍然是一轮明月照九州,二侠**,**的身旁带着不少的保镖伙计。探子开着道,在他的后面,上垂手是震东侠,下垂手是童海川,中间是雍亲王胤禛,后面跟着傻英雄于和于宝元,再往后是南侠司马空、大判飞行快苗泽苗润雨,铁扇仙风流侠张鼎张子美、铁掌李元,其他众人在后面跟着。这几百匹马一出杭州,老百姓全轰动了。
  六月初三杭州开擂隔了很多天不打了,老百姓议论纷纷,有那好事的,四外寻风打听,知道杭州还有二次擂,谁不想看看这个热闹?一传十,十传百,全轰动,间隔了这么长时间,远天远地的人全都赶到了,因此看热闹的人比上一次还多得多啊!
  老百姓这一看:“哈哈,都是飞龙镖局的,看着没,头前的是二侠**,后边的是大侠侯廷。瞅瞅那老赶哟,那姓童的叫童林,这家伙才厉害呢!你别瞧不起他,在擂台上,掌打铁背罗汉法禅,哇,一口血就给打出来了。哎呀,这人那么厉害,不光会种地,还会打活人呢。那后边是谁……”
  老百姓说长论短,议论纷纷,众人听见,假装没听见。一行人等到了北高峰下,二侠**在头前开着道:“乡亲们,闪闪!诸位,别踩着你们。”
  老百姓哗啦一闪,众人从人群中通过,来到东看台。东看台早有人在这里收拾得利利索索的,负责接待大伙。
  众人下了马,仆人把马接过来,刷洗饮遛不提。
  震东侠先把胤禛陪到上边,然后又把大判飞行侠苗泽接到上面,其他人都跟着上了东看台。大家就座之后,仆人献茶,往对面的西看台一瞅,西看台上空无一人,哪回他们都来得晚。众人往擂台上一看,擂台一切照旧,只是有几个伙计在那里打扫桌椅板凳,全安排好,兵刃架子都摆上了。
  往台下一看,哎呀,满山坡上都是人,不下数万之多呀。大家落座大约有半个时辰左右,忽然听见东北方向老百姓开了锅。
  金龙镖局的来了,金龙镖局的来了……
  老少英雄居高临下,撒目观瞧,就见老百姓左右一分,从外头闯进一队马匹,也有几百匹马呀。为首的正是金龙镖局的总镖主潘龙。再看潘龙,在马上坐着洋洋得意,高举马鞭,在身后,跟着他的保镖,护院的伙计们咋咋唬唬在前面开道。再往后面观瞧,有匹黄骠马,端坐着一位老者,童林可注意了,一瞅这位老者,跳下马来,瞅瞅身高也就在五尺挂零,论个头来讲不高,可这脑袋可不小,奔颅头,大脑门,再看多少有点鹰钩鼻子,菱角嘴,齐耳飘摆一部银髯,条条透风,根根露肉,太阳穴鼓鼓着,一双色眼子,凸出眶外,二目如电。那老头头上带着草帽,小辫在后头飘着,末根系着红头绳,左助下佩带着一把特号的大宝剑,这把宝剑金把钩,金什件儿,绿鲨鱼皮剑鞘,二尺多长的灯笼穗左右飘摆,是古香古色呀。这剑也太长了,童海川用眼睛一量,能有四尺。书中代言,这是什么剑呢?这把宝剑是著名的背手剑,据说当年秦始皇嬴政亲自佩带,因为嬴政恐怕对自己不利,身上有御甲,外面还有背手剑。这把宝剑千斤钻玉石,削铁如泥,是宝剑和刀之中尺寸最长、分量最大的,故此叫背手剑,也有人管它叫秦王剑。
  无疑这小老头就是北侠秋田秋佩雨,在秋佩雨的身后,弟子徒孙,山呼海倒,众星捧月一般,把老师北侠扶下来,先上了西看台,其他众人鱼贯而上,纷纷就座。东看台离着西看台不到一百步,正常的眼睛一看就看得都挺准。那边往这边看,这边往那边看,指手画脚,议论纷纷。
  南侠起身:“老侠客打起来就晚了,这不来了吗!趁这个空隙,我们跟他见见面陈述利害劝说一番。”“南侠,那你可就受累了。”“自己人这么客气呀,苗老侠咱俩走一趟。”“在下愿意奉陪。”
  再看这老二位从东看台下来,带了两名探子手头前给开道,分人群,赶奔西看台,来到西看台下,跟人家伙计一打招呼,伙计就问,“你们找谁?”
  “我们是飞龙镖局的。我们是南侠司马空、大判飞行快苗泽苗润雨。有事求见北侠,烦劳你通报一声。”“嗯,好……”
  伙计赶忙到上边送信儿,告诉潘龙,潘龙听完就是一愣,啊,眼睛一转,心中暗想他们来干什么来了。这我得跟老师商量见是不见。
  要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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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7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28:18 | 只看该作者
第三十七回 乘兴去南侠苦调停 败兴归东侠勇应战
上回书说到南侠司马空与苗老侠苗泽苗润雨在杭州擂上前去会北侠。
  潘龙这小子进去就送信儿了。他告诉北侠现在他们就在台下等候。北侠秋田就说了:“既然已经来了,焉有不见之理?代为师迎接!”你看北侠这人最懂礼节呀,人家那么高的身份来看他,他能不见吗?率领众人下了西看台。他往前面一看,站着一位道长,旁边儿一位就好像判官出身一样,挎着红毛宝刀。不用问就知道是谁,他们都是彼此闻名,有的没见过面儿。
  北侠赶紧过来,躬身施礼:“二位大驾光临,三生有幸!老朽秋田迎接来迟,当面儿恕罪。”哎呀,南侠心里说话,罢了。北侠对人如此谦恭平和,真叫人可钦可敬啊!“老侠客过谦了,贫道来得鲁莽,望海涵!”
  飞行侠把大肚子一腆,也抱拳:“老侠客,我们是来得鲁莽一些,前来打扰,望老侠客海涵!”北侠一笑:“二位太客气了!我请都请不来,此地并不是讲话之处,请到台上坐!”众人前呼后拥把两位侠客接上西看台,分宾主落座。潘龙背手往北侠身后面一站。此时众人谁也不言语了,听他们谈话。
  茶罢,北侠首先发言:“二位,大概找我是有事情啊。”“无量天尊,老侠客,无事不登三宝殿哪。贫道一来拜见,给你问个好,二来有一件事儿打算和老侠客协商。”“是吗?道爷,有话讲在当面儿,秋田愿洗耳恭听。”南侠一笑道:“老侠客,贫道乃是你们两家以外的人。金砖不厚,玉瓦非薄。我这叫手托两家,说出话来对与不对,请老侠客担待一二。”“哎呀,道爷,你太客气了!有话尽管讲。咱们谁说谁呀?都这般年纪了,我还能挑理吗?”“那我就直说了。关于飞龙镖局你们两家发生纠纷的事儿,要说谁是谁非,我现在还不敢下断言。从外表上看,潘龙领着人砸了飞龙镖局,而且把人给打伤了,这确实有点儿讲不过去呀。为什么呢?飞龙镖局被砸的那个惨状我亲眼目睹。现在受伤的人还卧病在床,有几个还十分严重。贫道也做过调查,大伙都说这个事情怨金龙镖局。那他们究竟是怎么怨的?也可能事从两头来,莫怪于一方,也不能光看表面现象。既然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,你们两方应当怎么办呢?选一时间、地点,找出人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一谈。我想老侠客您不但德高望重,而且对待朋友也最讲义气。东侠也是如此。你们老二位一出面,天大的事情也都能解决得了。但是就不应该立这个杭州擂。本来是局子不和,怎么摆下擂台呢?那方面也请了不少人,你们这方面也请了不少的人,声言要在擂台上赌斗输赢。我看这个事情太有点越格,不应该呀!结果事到如今,你们两方面骑虎难下。如今老侠已亲自出头了,也要在擂台上决一雌雄。当然了,那方面也不示弱。倘若真在擂台上伸上手,老侠客,你就敢说你赢得了东侠吗?反过来说,侯廷一定能赢得了你北侠吗?据贫道我来看,二虎相斗,必有一伤啊!那样一来,不但解决不了事情,仇是越来越深,对哪方面也都不好。倘若闹出人命,惊动官府,官府出面干预,这个事情更不好办了。老侠客,您是最明白的人。我呢,愿意从中调停,把这事跟您说一说,陈述利害关系,我想老侠客的心里有数,但能容人,且容人,冤仇宜解不宜结,这个道理,您比我还清楚。如果老侠客愿答应,就撤消杭州擂,咱们选一时间、地点,约东侠三方面,咱坐下来好好把这事儿摆一摆。错了,就承认错,这才是大英雄的本色,说对了,应该怎么办;错了,应负哪些责任,咱们通过和谈就把事情解决了。你们都是保镖的,都靠这碗饭维生,将来发生了不睦,岂不被天下人耻笑吗?尤其您是有名的北昆仑,你们弄个两败俱伤,让大众心里都不好受啊。老侠,能不能听贫道之良言,干脆罢擂就得了?”
  南侠刚说完,大判飞行侠苗泽苗润雨接着说话。这苗润雨呀,像个大老粗,说话也不客气,另外呢,他和北侠的关系特别好,所以说话不像南侠那么婉转,而是干脆,单刀直入:“北侠,我说两句。刚才南昆仑说了,我听他说的都挺有理。你看我在扬州没在这儿,让我调查了解,也是这么回事儿。盐在哪儿咸,醋在哪儿酸。祸打根头起,怪就怪你们金龙镖局,怪就怪你徒弟潘龙,没有他,哪有这些麻烦?这不潘龙也在场吗?我这人有什么说什么,你为什么领人砸人家飞龙镖局?为什么把人家黄灿打得那么惨?还不是同行是冤家吗?人家买卖比你们好,人家挣钱比你们多,你们就眼红了,发展得动了武了。除了这之外,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?嗯,这动手伤人砸人家的镖局子,本身就犯法,倘若人家报官,你们就得打官司。我想人家震东侠是不错的,人家没有报官,愿意私了。人家老哥儿俩来了,那时候,北侠呀,你就应当出头,你徒弟给惹的祸你就得给圆哪。当时要是一露面儿,几方面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一谈,哪有这些啰嗦事儿!结果你躲到旁边儿不出来,你把铁背罗汉法禅推到前面来。这个法禅又不是你们两家镖局子的人,他是另有企图啊,听了潘龙煽动是非,他从中干预,插了这么一足,结果把事情给闹大了。嗯,这个法禅挨打是咎由自取。叫童林这一掌打得口吐鲜血,我看活该。童林并没找他去,他是一出家人,你不问一问,你跑到杭州擂来掺和什么?他自己不找挨打吗?可是我那阵儿以为打完之后,你一露面儿,双方一谈这事也就完了,结果你还不依不饶的,放出风了,非要给铁背罗汉报仇,非要跟东侠决一雌雄,我看你是更不应该呀。有潘龙错在前,你错在后,这才到了这个局面,话虽如此,现在收摊也不晚。老侠客,咱们可处得不错啊,我有什么说什么,这不存在谁怕谁的问题,你也不用想这脸面的事儿。方才我们来那会儿,震东侠表态表得很明确,愿意你撤梯子,这事完事,你要求什么条件,人家尽量满足。我也想这也够瞧的了……嗯!砸了人家的镖局子,打了人家的人,人家还乐意和平了结,这就算有容人之量啊。老侠,别太固执了!悬崖勒马还为时不晚哪。倘若事情闹得不可收拾,落一个身败名裂,可悔之晚矣!老侠,今儿我们来就是为这事。”
  还没等飞行侠的话说完呢,北侠秋佩雨就一阵冷笑。笑什么呢?北侠不愿意听。原来北侠秋佩雨确实是个正人君子,老侠什么事都明白。他隐踪在家乡把镖局子交给徒弟潘龙掌管,这个潘龙的为人,所作所为,他这当师父的不是没数。潘龙捅了娄子,惹了事,首先到北侠那拨弄是非,要求师父出头给自己撑腰,北侠就断定潘龙不是东西。噢,你捅了娄子,惹了事了,叫老师我出面,我能出面吗?我胡来,我能干那事吗?因此,北侠第一次把潘龙痛斥了一顿,撵出家门不管。
  北侠这么做,既对又不对。说对,训斥潘龙是对的;说不对,他不应该不管,应当出面到杭州来亲自了解了解怎么回事,要那么一来,事情就不至于这么严重。
  可北侠一赌气就不管,逼得潘龙没招了。潘龙一看这怎么整?现在骑虎难下,哎,干脆请人把铁背罗汉法禅、辽东的三老、各地的英雄请来,把这架子给支上了,才闹成这种局面。他满以为没有老师也行,有铁背罗汉法禅在这儿支着,谁能是他的对手?把震东侠给压下去,这事不就完了吗?
  他想得倒挺好,哈哈……哪知道适得其反,法禅被童林一掌打得大口出血。法禅这一受伤,潘龙傻了,可这怎么收拾呢?硬着脸皮二次去请北侠,见着老帅他往那一跪,痛哭流涕把经过讲述一遍。当然了,他掺糠施水,假的多,真的少,仍然拿出拿手把戏在这儿煽动是非:“嗯,师父,您看您,您不出头,您看怎么办?没个完呐!人家震东侠不依不饶啊!人家请出人来都是狠碴儿,也不知从哪蹦出来个姓童的,叫童林。咳,这小子在擂台上,撇拉嘴,大言不惭哪,指名点姓,叫老师出面,他说打法禅,不是打的法禅,打的就是您。您说您,您再不露面的话,这这……可怎么的,跟头就栽到家了!徒儿我无名少姓,挨打算个什么?我丢人不丢人算个啥啊!师父,您栽不起跟头呀!老师呀,您无论如何别出事儿。”北侠知道这些话不一定属实,但是说打法禅是真的。哎呀,老侠客这么一想,这怎么个事儿?震东侠难道得理不让人?嗯,这我定出面去看看,究竟谁是谁非。如果是人家有理,我就承认个错儿,我狠狠地教训教训潘龙,给人家赔偿损失。如果我们有理,潘龙说的是真的,那震东侠我定好好跟你讲究讲究。你打了我们的人,到底是为什么?北侠是抱着这个心肠出来的。
  嗯!他哪知道离开家乡刚一到,潘龙就派人散出风去了,北侠出头了,决跟他完不了,要给铁背罗汉报一掌之仇。这回北侠要跟东侠决一雌雄。这话不是北侠说的,都是潘龙领着手下的造谣生事,故意煽风点火,北侠还不知道。但是北侠到了杭州天竺街金龙镖局,哼!心里是这么想的:我北侠来了,你飞龙镖局肯定知道,你震东侠若明白事,你找到门上来,我一定以礼相待。咱老哥俩儿坐下来,好好谈谈这个事,我一定心平气和地把它解决了。但是东侠没来,北侠挑了理了。北侠的心说话:呵,侯廷啊,你躲起来,明知道我来了,你连面都不露。看来潘龙是说的真话了,你要跟我决一雌雄啊!绝完不了啊。你要不露面,我能找你去吗?我能主动登门吗?本来,杭州擂我们第一次吃了亏了,法禅挨打了,我再主动登门,显见我们也太无能了。所以叫这个劲,他没露面。
  他哪知道震东侠赶奔太湖去了解镖的事去了。这玩艺儿也是冤家路窄。如果太湖不丢镖,东侠不走,两方面也可能见见面,这是头一个误会;另外一个误会,北侠秋田一打听,听说飞龙镖局的把南侠司马空给清出来了,他对这个事非常不满呐。心说话:侯杰、侯廷,这可是你们的不对呀!你们找我一谈,不就完事了么?哦,背后请人去了,攒鸡毛凑掸子,拿南快来压我,你想错了,我秋田从来没怕过狠的,我这更不能登门啦,我一登门会显得怕你们的。所以北侠暗中憋气,一直憋到现在。哎,他还以为南侠一露面,也可能到镖局子去跟他见一面,那也行。结果,南侠也没找他去,飞行侠苗泽也没找他去,全跑到飞龙镖局去了。尤其对苗泽更不满意,心说你不应该呀!要说司马空,另当别论,我跟他没怎么见过面,没有交情,人家不来找我来,我挑不出别的理去。你不行!咱俩多年的交情了,老哥俩不分彼此,遇上这种事,你应该来呀,要说万水千山还行,可近在咫尺啊!你来了,咱老哥俩说一说不也就完事了!
  可你们不露面,全都站在侯廷一方面跟我为仇作对。那既这样的话,还有什么可说的!
  因此,北侠越想越火大,越想这气越出不来,今天是满脑门子的官司。可正在这时候,两位侠客爷来找他了。你看,南侠说得很婉转。哎,苗润雨一张嘴,先说一顿金龙镖局的不是,把这个罪责全归在自己师徒身上了,他能听得下去吗?勉强压住火,等苗泽说完了,北侠一阵冷笑啊。“老侠客,哈……要据你这么一说,我这场官司是输到底了!我们爷俩一点理都没有了,是罪魁祸首,惹是生非,这么不该,那么不对,侯氏弟兄是一百个有理了!这是没经官,要是经官你能够给做证了!你就能给侯廷他们证明是对的,说我一顿不是了。”苗老侠客一听,知道北侠挑了理了,也怪不痛快:“老侠客,话虽不能这么说,孰是孰非,咱们公平而论,对就是对,非就是非,那怎么着?人家就是对,你就是不对,所以我就这么说了!”“好,行了行了。咱们别往下讲了,别因为咱们谈话,伤了咱双方的和气。老侠客,你们这不来了吗?我秋田领情。不管怎么说,你们愿意和平了结,不乐意把这事儿闹大了,既为我好,也为飞龙镖局的好,我领情。但是呢,你们来晚了!这是什么地方?你看看天下数万百姓都来看热闹,而且日期已定,今天是开擂,有在这解决的事吗?你们昨天晚上哪儿去了?如果说两位到了金龙镖局,仍然是这套话,劝我秋田我要不听,我没吃过人饭,我白闯荡江湖了。可有话昨晚上不说,今儿到擂台上来讲,我觉得这地方不太合适吧?恕我不能遵命,擂台摆这儿了,咱们上擂台上说吧!能讲则讲,不能讲以武赌斗输赢。我还真的要开开眼,瞅瞅怎么样儿个震东侠侯廷!我再看看什么样儿的英雄童林童海川!二位如果乐意伸手的话,老朽不才,愿意奉陪!”
  这话就难听了。言外之意,你们有谁算谁,一包在内,谁我都不怕。说到这会儿,到了顶峰了,没法儿往下说了。南昆仑长叹一声:“无量天尊!老侠客,哈哈……这一说我们俩白来了。已尽到朋友之情,贫道也没办法了!”“老侠客,我感谢你。来人哪,送客!”
  北侠这么做可有点儿过分,这往外愣轰。潘龙高兴,潘龙就希望弄翻了,这要和平了结了,责任都在他身上,要打起来呢,这叫洗是非,他的责任就减轻了,听老师说送客,他横着脖子就过来了。“二位,溜达溜达,请!”哎哟,南侠愤然站起,甩袖子下了西看台,飞行快在后头紧跟着,把两个侠客可气坏了,心说:这个北侠怎么这么不讲理呀,非得在擂台上比试高低!好吗,真要把脸撕下,谁怕谁?两人愤愤回到东看台。
  童林和东侠这些人往西看台上看着,虽然听不见说的什么,看那指手画脚的意思,不大愉快。等他们两位侠客一上台,震东侠一瞅二位的气色,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。因为什么呢?两人气色不好看,知道成功什么模样,失败什么模样。震东侠让他们坐下,让伙计倒了水,这才问:“究竟怎么谈的?”没等南侠说话,飞行侠一拍桌子:“老侠客,秋佩雨不是东西!老了、老了他变了!跟当时的秋田判若两人,蛮不讲理呀!我们说什么,他也不理呀,非要在擂台上比试高低。看来这个仗非打不可了!”
  南侠也简短说了几句,他说:“我们解决吧,无效,看来是非打不可了!”众人正在谈着话呢,突然响起了丁零丁零的声音。大伙停止谈话,往擂台上一看,潘龙这小子登了台。呵!这小子趾高气扬,摇头晃脑,让伙计击完云板,证明这是开擂了。
  老百姓哗一下静下来了,大伙儿都听着,就见潘龙一抱拳:“乡亲们!各位弟子老师们!杭州擂现在继续开擂!前两天哪,因为有点儿事情,中途停止了,但是那阵儿我说过,擂并没有结束!今儿是前者擂台的继续。大概有认得我的,有不认得我的,在下是杭州天竺街金龙镖局的镖主儿,我姓潘,叫潘龙。我老师是独占九州笑鳌头的北昆仑秋田秋佩雨。如今,我老师他老人家也来了,要登台献艺!还是那句话,这次比武较量,为的是两家镖局子的事情,决定飞龙镖局和金龙镖局谁存在、谁不存在的事情。如果我们金龙镖局占了上风,我们就在杭州是头把交椅,吃独份儿;相反的,飞龙镖局占了上风,我领着伙计滚出杭州。这话我跟众位都说过了,请各位乡亲、各位老师在旁边儿给见证。如果说,人群之中有练过武艺的乐意登台献艺,也愿意比一比,我们欢迎。谁都可以,五行八作、三教九流、打过一拳、踢过一腿的老师,您登台,我们欢迎。可是有一样儿,我们没请您来,受伤怨您倒霉,死了怨您活该,露脸算你拴着!我话可说完了啊。我说飞龙镖局的各位英雄,你们都听见了,现在擂台正式开始了,有本领的到这来比试,说别的没用!头三出没好戏,我还是练趟拳脚,压压台。”
  这小子话说得可真不客气,再看他往下一哈腰,啪!练了一趟五花炮拳。老百姓鼓掌喝彩。他练完之后,往下一退,顺着梯子就下了台。他刚下台,北侠秋佩雨就站起来了。老英雄把小辫儿盘了盘,宝剑稳了稳,咳嗽一声,走下看台。老头到台上迈丁字步往那儿一站:“哎吔,哪位是东侠,请您登台吧!”
  呵,这回没零碎儿,不有那么一句话,大将压后阵。这回没有,大将开台就出来了。因为打到一定的时候了,北侠知道别人上,白上。老头指名点姓叫震东侠。东侠还能呆得住吗?老侠客站起身来:“海川,各位,大家等候老朽登台。”童林把老哥哥抓住了:“老哥哥,我替您去。”“贤弟,你没听见吗?人家指名点姓叫我呢,等我不行了,还得贤弟帮忙,你等着。”大伙一听可是那么回事儿,有劲儿使不上啊。
  震东侠稳稳心神,又稳了稳肋下的小庭锋。老侠客下了梯子,赶奔擂台,等到了上面,定睛看北侠,北侠看东侠。两人四个眼珠儿就碰到一块儿了,半天哪,谁也没说话,还是震东侠打破沉静,一抱拳:“你就是北侠秋老侠客?”“然也。这么说你是侯廷侯大侠?”“啊,不错,正是老朽。哈哈……”“侯大侠,甭说别的了,你也别说你有理,我也别说我有理,不是擂台上以武术高低比输赢吗?干脆别客气,你伸手吧!是比拳脚还是比兵刃?比拳脚我奉陪,比兵刃,快亮家伙!”震东侠一看,真是急碴儿,不容人说话,上来就强词夺理。不让说我也得说,我不当着大伙儿的面儿把话说清楚我还等什么呢?震东侠想到这儿,一抱拳:“北侠,休发火!”眼瞧着这两位就要动手了。
  要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38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28:43 | 只看该作者
第三十八回 众雄打擂各显神通 二侠比武欲争高低
单说侯廷实指望跟北侠两个人好好说道说道,北侠如果不伸手,那是最好不过了。哪知道北侠火都撞到脑门子上了,不允许东侠再分辩,把衣服甩掉,挽袖面,就非要动手。东侠一看,没有办法了,心说:这老头子,你可真够瞧的!既然不允许我说话,那就恕我不礼貌了。
  震东侠只好甩衣服紧腰带,也收拾个紧凑利落,再不伸手,显得怕北侠了。就见着这两位老者收拾完了,各亮门户,往台上一站。就这一亮门户,就是满堂彩。
  好,好啊!开了锅了。什么原因啊?你想震东侠侯廷名望在那儿摆着呢,这一登台,谁不知道赫赫有名的东昆仑!而且震东快侯延长得细条条的身材,面似银盆,白胡子显著干净利落,一亮门户,那个好看劲就甭提了。再说北侠秋田秋佩雨,个儿虽然不高,大奔儿颅头,长得像南极子老寿星似的,胡须长约二尺,老头在台上一拉架子,银髯飘洒,耳朵触箭,啊,这个帅劲儿,这个威风劲儿,就博得众人的喝彩声。再说,谁不知道北侠呀!这次杭州擂最精彩的也就是这两位。所以老百姓主动叫好,连声喝彩。武术这东西就是这样,人来风,看的人越多,兴致越浓,比起来越有劲。再看这两位老侠客,左转右转,四目相对,谁也不先伸手。什么原因?这是武术大师啊,一般都这样,都要看看对方,你怎么发招,使用的是哪个套路,好做到心中有数。结果两个人都相看着,在台上转了五六圈,谁也没先伸手。北侠一看,有点沉不住气了,心说:侯廷你干什么呀?打算看观定式,瞧瞧我的门路?好呀,今儿个我就给你来两手,叫你看看。北侠想到这里,冷不了往前一弓身,探左掌,瞅东侠的眼神;伸右掌,使了个海底藏花,这巴掌奔东侠的小腹就打来了。北侠还喊了一声:“东侠,对不起,接掌!”震东侠一看人家掌来了,使了个张飞大骗马,啪一个跟头,往旁边一闪,把北侠的掌躲过去,震东侠的身体还没站稳哪。
  再看北侠使的是抽撤连环掌,抽右掌,探左掌,名曰鸟笼探爪,奔东侠的面门,这可是鹰爪力呀,抓上脑浆迸裂。震东侠往下一哈腰,北侠这掌走空,东侠使了个狮子插花,金龙双脚剪,两臂交叉往上一压,内含着鹰爪力,抓北侠的肮子。北侠一看不好,撤掌抬腿,点东侠的心门。东侠往旁边一闪身,脚走空。震东侠一抓他的腿腕子,再看北侠使了个勾腿,左腿撤回,蹦起来就是一脚,点东侠的脑门。东侠往旁边一闪身把这一脚躲开,两个人抽撤连环,就战在一处。台上台下数万人是鸦雀无声啊,说玄了,掉地上一个物件都能听见。人们眼睛瞪得一般大,脖了伸得多长,眼睛不住地看着,都想瞅瞅这场精彩的决斗。就见两位老者,身形滴溜溜转,银髯飘摆,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。但有的人不太爱看,觉得有点儿失望。什么原因呢?在这些人的心目中,认为这两侠客一见面,劈里啪嚓,打得不定多热闹呢!结果想错了,这两个人稳稳当当,就好像闹着玩似的。有的时候发现,东侠这块儿一亮掌,北侠这块儿往回一撤,有时北侠一抬腿,震东侠招变了,两个人凑到一块儿就结束了。可是这帮人哪懂得,这两位都是武林高手,功夫都是炉火纯青啊!你那一伸招,我就加重防备了,对面一看,不行,马上改了招了,所以干比划,很少接触。相比之下,看起来就不如跟别人打架劈里啪嚓,那玩意儿有意思,那么过瘾。
  不说别人,单说童林童海川,那屁股都不沾椅子,两只拳头紧攥,替震东侠担心。这就叫事不关心,关心则乱啊。童林是热心肠的人,在他的心目中震东侠比自己的亲哥哥还要亲,对他又敬仰,又喜欢。童林就怕东侠万一没加谨慎,要在擂台上输了,往后活不活?这个跟头栽不起呀!因此童林紧提着心,眼睛不住地看着。其实像童林这种心情的不在少数,像铁肩仙风流侠张子美、铁掌李元、南侠司马空、大判飞行侠苗泽苗润雨、鼓上飞仙丁瑞龙等等,跟童林的想法相似。最不关心的,认为什么事没有的,就是新出世的傻英雄于和于宝元,他不往擂台上看,那眼睛就盯着桌子。桌子上有什么呢?大八件、小八件,各种吃喝、干鲜果品,摆得满满的。傻英雄正琢磨着:我吃哪样合适?吃什么玩儿解解馋?你瞧这位没心没肺吧。再说雍亲王胤禛,你看胤禛武术不怎么样,但他经验丰富啊,他对东侠也捏着一把汗,一边儿看着,一边儿玩这个劲儿:哟!哎哟!哟!就像他登台一样,有时候,他还问童林:“海川,你看这意思,他们两位谁能赢?”童林摇摇头:“现在还分不出上下,看不出谁能赢,谁不赢。”“哎哟!我真替东侠担心啊!海川哪,你准备点,老侠他一旦不行,你得登台。”童林点了点头,认为贝勒爷提得不是没有道理。童林偷偷地把长大衣服闪掉,就收拾好了,心说老哥哥我不管你愿意不,我要看你稍微有点不行,我就得登台。你看没等他登台呢,有比童林性子还急的。谁呢?大判飞行侠苗泽苗润雨。苗老快也窝着一肚子火,你看这一次从扬州来到杭州,满以为顺说顺说北侠,把这件事调解完了就得。你们都谁跟谁呀?是不是叫外人讥笑啊?因此南老快是一团热心,觉得跟北侠多年的交情了,凭老哥俩的情面,到那说一说就完了。哪知道让北侠给顶回了,来了个烧鸡大窝脖,苗泽心里不痛快,坐到这生闷气,心说:“秋田哪,你可不够意思,翻脸不认人哪!今听你说那话,你要在台上决一雌雄,言外之意,有谁算谁,噢,把我也包括在内呗。咱们的交情就算结束了,都这把年纪了,你可不应当拿我当对头玩儿啊!”
  老侠挑这个理也不是没道理,他正在窝火的时候东侠上台了,他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,人怕见面,树怕扒皮,东侠到台上跟北侠两个人一谈,这个事也许有和解的可能。真没想到,北侠把眼珠子一瞪,不允许侯廷往下讲,这伸手就打,苗润雨就更有气了。苗老侠一想,人家费挺大的劲把我给接来,叫我给和解这个事,结果我没做到,丢人现眼哪,栽了个软跟头。你说这阵儿我在旁边瞅着,我算个什么东西!不行,我得亲自登台!
  就在童海川准备衣服的时候,老侠客都把衣服收拾好了,再看他顺着梯子噔噔下了东看台,挤进人群,来到擂台边上,垫步拧腰,噌地往上一纵,高声喊喝:“呔!两位侠客,果然名不虚传,各有各的长处。我在旁边看着心里头怪痒痒,东侠,你先到下边休息休息,我来领教领教北侠客!”震东侠跳出圈外回头一看,是大判飞行侠,猜到他的用意了。有心不让,你看人家来了,一团的热心;震东侠有心让,又怕苗老侠当场吃亏,真是左右有点儿为难哪。可这阵儿大判飞行快不管东侠让与不让,他是非伸手不可,迈步过来:“老侠客,您请到看台休息,让给我这仗。我非打,打定了!”东侠一看没办法了,只好顺梯子下来,伸出手去抹汗,坐下来心情一松弛,鼻洼鬓角见汗了。东侠就觉心紧张地跳动。什么原因呢?刚才精神太集中了,这玩儿不集中也不行,稍微有点疏忽,马上就要栽跟头。东侠在这座上定睛往台上看着,替苗润雨担心。单说苗老侠,来到北侠近前把大草包肚子一腆:“嗨。老哥哥来吧,我陪你走两趟。”北侠心说:姓苗的,你这真够意思!嗨嗨,大概是我驳了你的面子,你有点恼恨我。这不是吗,东侠没分输赢,你上来了,打算车轮战,以多为胜。我这要不打,找的栽跟头。北侠想到这,微含一笑:“啊,老弟!咱哥儿俩还过这个吗?”“哎,老哥问这叫什么话!刚才你说了,有谁算谁呀!”“这话不是我说的。你我怎么能动手呢?”“请教请教你北侠,请教请教独占九州笑鳌头究竟有什么本领,开开眼,长长能耐,还不行吗,嗯?”北侠说:“好!既然你打定主意非要比试比试,那就别怪我无理了!那你就请吧!”苗老侠毫不客气,往前一纵就是一掌,力劈华山,奔北侠的面门。北侠闪身一抓他的腕子,他扭侧连环,二人战在一处。
  哎,这回打的可比震东侠伸手打得热闹。因为大判飞行侠性如烈火,这人是急性子,伸手就盖顶三掌,下边就是三脚,左三掌,右三掌,施展开达摩三十六式。人们一看这老爷子,这肚子可不小,好像怀揣七个月的孩子似的。你别看那样,身子骨可灵便,转动起来滴溜溜乱转,比猫还快哪。这两个人一打在一起,大伙眼花缭乱,啪啪啪眨眼之间就三十多个回合,没分上下。那位说他俩究竟谁能耐大哪?咱要平心而论,大判飞行侠是不含糊,也是侠客的身份,但是要比北侠还要差着那么一点儿。从他性情急躁、不能平稳下来这一点来说,就不如北侠。秋佩雨今天把舌头尖一顶上牙膛,气血平下来了。他知道,你看着没有,苗润雨下去不还有别人呢,最后我还得跟东侠决战,我别把劲都使光了,保留着点儿,因此他不慌不忙,以便以逸待劳。他心说:苗润雨,对不起!你不是急于求成吗?嗨嗨,我不着急,多咱你这劲儿使没了,我再发招儿,这叫以柔克刚啊!苗润雨知道不?知道。他知道北侠这是一种战术,但是自己想管自己管不了啦,越打越快,越打越快,越打越着急,老头子冒了汗了。
  童林一看要坏,心说:苗老侠非要吃亏不可。打仗这东西,就得心稳,心情要是不稳,招数就得错乱,乱中就得要失败。童林一想:这怎么办?我是上去,我是不上去?还没等得童海川上去呢,旁边南侠司马空站起来了:“无量天尊!众位,给贫道观战,我要到台上会会北侠!”
  谁都没想到司马道爷上台了。什么原因呢?司马道爷有自己的想法:你们费了那么大的劲儿,把自己接来了,目的是想让自己调停。你看看一到飞龙镖局,大伙众星捧月一般,把自己捧得多高啊!自己觉着哪,也差不多。嗨嗨,哪知道他跟飞行侠苗泽一样,让人家北侠撅了个跟头玩儿,愣给顶回来了。南侠就没有火吗?也憋一肚子火,虽然不如苗泽憋的火大,但这心里已不是滋味,坐在这儿眼睛盯着擂台,心里想着心事。等苗泽这一登台,南侠立刻猜到了,啊,苗老侠客挂刀进了。人家能登,我怎么不能呢!我吃香的喝辣的,说上句儿,坐首席,大伙光捧我了,顺着我了,看着我是聋子耳朵摆设儿,我就得在这儿呆着。我于心何忍哪?他一看苗老侠白给,不是人家北侠秋田的对手,难道还等着苗老侠栽跟头吗?真要是有个马高镫短,于心何忍呢?所以南侠收拾衣服赶紧登上擂台,高诵法号“无量天尊!苗老侠果然武艺高强!你闪退一旁,让与贫道!”再说苗泽苗润而,这阵儿正着急哪,他心里头明明白白的,今儿个我要栽跟头,栽个大跟头,我不是北侠的对手,现在之所以打,维持现状,归根结底还得以失败告终,汗顺着脑门子频频往下滴答。哎,没想到这么个时候,南侠来了。苗老侠心里像开了两扇窗户似的。得了,我顺坡下驴吧,虚晃一招跳出圈外,来到南侠的近前:“道爷,我谢谢你了。我可不客气了。”“哎,老侠客,回去休息。”大判飞行侠顺梯子下来,挤过人群,回到东看台,往这儿一坐。老头子也胖,前后都湿透了。有人拿过手巾,老头擦擦汗,连喝了两碗水,然后往台上看着,心说:北侠你别厉害,这回够你瞧的!让司马空收拾你。
  再说台上南侠司马空,这个人心非常软,也许是出家的关系,扫地不伤蝼蚁命,爱惜飞蛾纱罩灯,这使他的性格更温顺。你看这是打擂啊,比试高低的地方,南侠是稳稳当当,一不着急,二不上火,往台上一站稳如泰山。“老侠客,贫道来也。”北侠一瞅,这火就不打一处来,是不是叫我猜着了?搞车轮战啊!嘿嘿,他们都合计好了!哎,又换人了。北侠一想:管你是谁,今天有一个算一个,我是收庄带包圆儿。但是一看人家南侠那么客气,只好把火往下压压,以笑脸相待。北侠一抱拳:“道爷,我知道你就得来,我久想着上宝观园去拜会道爷,怎奈家里头烦事缠身,未能如愿。今日杭州擂不错,千载难逢的机会,能当着天下众人的面,我跟道爷学几招儿,这也可谓三生有幸啊!道爷您看看我,伸手抬腿哪有不到之外,望求指点。”另一半有讽刺的味道,南侠能听不出来吗?“无量天尊,老侠客你别太客气了!咱们水贼过河,甭使狗刨。你多大分量,我多大分量,咱们心里基本都有数。贫道这次来,我可是来跟你学。我希望独占九州笑鳌头你高抬贵手,多多教我几招,贫道我也长长见识。”“哈……道爷你可太客气了!得了,咱们话要少说,干脆就动手。请道爷发招。”南侠也不客气,他知道北侠不是好惹的。
  再看道爷晃着身躯,双掌一摇,使的是双风贯耳,奔北侠打来。北侠使了个金龙双脚剪,狮子插花双手往上一分。南侠抬腿点北侠的心门。北侠一闪身,拖南侠的脚脖子,南快撤回腿去,单风贯耳一掌,奔北侠的耳朵来。北侠一缩身,这一掌走空。北侠往里头一跟步,使了个双撞掌,奔南侠的左右花盖穴。南侠往后退,把双掌躲开,滴溜溜乱转,二人就战在一处。这真叫南北昆仑哪,这一伸上手,与众不同。说怎么个与众不同哪?一,两个人伸手是急碴的,比方才两阵都要快得多。二,两个人的武艺不差上下,棋逢对手,将遇良才呀。啪啪一招紧似一招,一招快似一招,谁也不给谁留情面。这才叫,上山虎遇见下山虎,云中龙与雾中龙。南侠恨不能把北侠赢了,觉得才对得起东侠和童林。可北侠哪,恨不能把南侠赢了才能转过自己的脸面。别看平常说话那么客气,但上手了就不同了,当场不让步,举手不留情啊!谁愿意栽跟头?所以北侠把平生所学全拿出来了,一边打着,一边侧眼观看。他一瞅,南侠果然高,发招稳练哪,基本功甚好啊,怪不人称南侠,果然有独到之处,他也看出来了。南侠使的是八卦昆仑掌。按着乾为天,坤为地,东方甲乙木,南方丙丁火,西方庚辛金,北方壬癸水,中央戊己土,按照八卦变换招数。真是神鬼莫测呀!也就是自己,要换个旁人哪,今儿个非栽了不可呀!北侠哪,就拿出自己拿手的掌法,叫连金掌,七七四十九路啊。平日他不施展,今儿个动了真的,老侠客才亮了这一掌。这一打,这个好看哪,擂台下叫好声不绝,有的给南侠喝彩,有的给北侠助威。两个人身子转动,打到五十多个回合,没分输赢。人们看得都呆了,心说:真行啊!哎哟,太精彩了!有心的人都长了不少见识,童林就是其中的一个。
  童林不是在这儿自看,主要学能耐。南侠这招儿怎么使的,北侠那招怎么使的,这式子怎么亮的,奥妙在什么程度,在什么地方,童林牢牢记在心,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学习的好机会呀。通过这次杭州擂,童林这能耐长了一大截啊,主要就是这儿看的。哪知道打着打着,北侠突然虚晃一拳,跳出圈外,不打了。“南侠,等!等一等!”把南侠弄愣了,不知道北侠打的是什么主意。啊,因何北侠不动手了!“哎呀,南侠高,实在是高!老朽领教了!我不服你我是个棒槌,果然掌法出众,名不虚传。可我看这意思,咱俩这个掌法呀,从现在打到掌灯,也分不出输赢来,从掌灯打到天明,也分不出胜败来。刚才我忽然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:咱们两人比一比兵刃,你看怎么样。”南侠一听要动家伙呀,又升了一格。你看这个拳脚无所谓,打上,一躲过去了,或者一用气功完了,这动兵刃,可不是闹着玩的,碰上就见血,稍微重一点,不是伤残,就是没命。
  看来北侠今儿真急了。有心不打,不行了。因此前侠点了点头:“老侠客,自便,您画道儿,我就走,我随着,你看怎么样?”好,北侠一伸手,把大宝剑拿过来,喀吧当啷一声。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39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29:07 | 只看该作者
第三十九回 擂台上二侠决雌雄 危急时童林分双剑

  单说北侠这把宝剑尺寸太大,从剑艄到剑尖算上,三尺八寸长,再加上宝剑把儿,就有四尺挂零啊。这把宝剑又厚又沉,在剑艄上铸着“秦王”二字。据传说这把剑是秦皇佩带的。当年秦始皇以暴力统一天下,故刺客甚多。怎么办呢?他内披衣甲,身上佩带宝剑,左右不离,特为请的造剑大师加了工,光这支剑称一称二十八斤。哪有这么重的家伙呢?这种剑切金断玉,削铁如泥,北侠就练这宝剑,才驰名于天下。今儿他觉得掌法赢不了南侠,故此非要提出用兵刃不可。他这兵刃又长又沉。再看北侠亮完宝剑,唰唰练了个仙人指路,亮开门户。南侠呢,把带子紧了紧,把自己的宝剑拿了过来。书中代言,这把宝刃名列上等,也是切金断玉的宝家伙,乃是南侠镇寇之宝,轻易不使用。今儿个是逼得没办法,才亮凶器。擂台之上,打了一道七彩光霞,也猜不出这宝剑是什么颜色。蓝、绿、红、粉、紫,总而言之这色都在一起混着。往脸上一照,把人照得青脸、红发,蓝一块、紫一块的。啊,老百姓一瞅,这是什么颜色?这宝剑怎么这么亮?就知道这场凶杀恶战可要开始了。
  单说南侠,唰把宝剑一晃,亮了一个冲天一炷香,身子往下一蹲,把宝剑一捧:“北侠,请吧!”北侠并不答话,把背手剑一晃,啪啪啪奔南侠面门便点。南侠手握流彩虹宝剑,用宝剑的脊梁背往外一磕。二宝相碰,必有一伤啊。这宝东西是命根子。刃子碰刃子,你知道哪个宝剑伤了?这要伤了,就得痛死。用这背儿往外磕,两把宝剑碰到一块儿,当嘟作响,龙吟虎啸,传出甚远。那清脆劲儿就甭提了。擂台之上是火光四冒,把北侠吓了一跳啊。他飞身形跳出圈外,撤回背手剑,定睛瞧看,宝剑没伤着。南侠也担心,跳出圈外横宝剑检查,也没损坏。两位侠客这才放心,然后往跟前一凑,两柄宝剑就搅在一处。南侠司马空把自己拿手的宝剑八仙剑六十四路施展开。北侠把自己最拿手的太极剑七七四十九招也都端出来了。但见光华缭绕,瑞彩千条。两个人杀了个难解难分。两柄宝剑,就像两条带光的长龙,照得人是眼花缭乱哪。寒光烁烁,冷气袭人。整个擂台上全是剑光。台上台下,所有的人都聚精会神,闭着气在这儿看着。很多人都明白,慢说这宝剑,就是一般的家什沾到身上也够呛啊。这玩儿又这么快,招数这么急,哪人一个不注意,就有生命的危险。所以看热闹的人也都冒了汗,替这两个人担心。
  再说东看台,以贝勒胤禛为首的老少英雄全都站起来了。为什么呢?坐着不解气了。不少的人抓着栏杆,摇头晃脑,替南侠司马空使劲儿。童海川更是着急,剑眉倒竖,虎目圆睁,连眼睛都不眨,在这儿瞅着。他一方面是认真地学,另一方面替南侠担心。西看台的也坐不住了,几百人哗一下全站起来了,把潘龙给急得是抓耳挠腮。怎么说他也是替老师北侠担心。有时候潘龙看着看着把眼睛闭上了,不敢看,心里头默默祷告:“苍天有眼,神佛保佑,保着我老师平平安安的,可千万别出事啊!我老师要有个三长两短,这罪责可全在我身上!啊,娘啊,可别出事!”到了现在,潘龙有点后悔了。这家伙良心发现了,真替他老师担透了心。其他的人虽然跟北侠一不沾亲,二不带故,但都仰慕北侠的名誉,也盼着北侠别打败仗,哪怕两个人打个平手哪,这也是最为上策了。总而言之,众人想什么的都有。
  咱们再说台上,两个人斗到一百个回合设分输赢。南侠司马空有点着急了。道爷一边打着,一边偷眼观瞧,一看秋佩雨也见汗了,暗自挑大指称赞:罢了!北侠不愧为独占九州笑鳌头,名副其实。别看七十多岁了,筋骨强壮,威风不减当年。果然这柄剑有独到之处。也就是我司马空在宝剑上有四十几年的经验,不然的话,早就败在他手下了!南侠又一看赢不了北侠,就是从现在打到掌灯,甚至掌灯打到半夜,也未必胜得了人家。南侠一想:怎么办呢?嗯,有了。南侠可有一绝招,轻易不使用,也可以说从来都没有使过,这是他自己研究的。因为自己名声大,身份在那儿摆着,没事的时候,他也考虑这些事,万一来个强手拜会自己,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,怎么办?那南侠那牌子就得摘了,英名就扫地。为了预防这手,他自己琢磨来琢磨去,在各家武术之中取其精华,研究了一招,叫“回光返照绝命剑”。这招可够厉害的,但是得担风险。说为什么叫“回光返照绝命剑”?首先必须把对方给迷惑住,假意败了摔个跟头。掉这跟头也有名,叫“卧看巧云式”,得叫对方看不出马脚来,要是露了就不好使用了。对方乘势一进攻,倒了霉了。南快可以使一个燕云十八翻,从地上一跃而起,转到对方的背后,用宝剑把对方置于死命或打伤。出其不意,攻其不备,使对方束手待毙。南侠就练这宝剑。三五更的功夫,就这几招也练了几年的时间。今天是实在没办法了,他要使用这剑。但是这宝剑不是说使唤就能使唤它,必须看观定式,瞅准了部眼,在适当的时候才能使用。尤其他面对的是北侠,经验丰富哪。自个儿无缘无故就往地上一躺,那不整个就暴露了吗?因此现在还不能使用,得找机会。南侠就打定主意了。与此同时呢,北侠这脑子也没闲着,因为他也见了汗了。北侠心里暗想:这南侠真难对付!司马空名不虚传哪!就这把宝剑,本来没有我这宝剑尺寸长,没有我这宝剑分量重,能和我打个平手,可见人家的功底只在自己之上,不在自己之下呀!看这意思我们俩分不出高低来,如果再打长了,谁胜谁负还不敢说一定啊。万一我要败在他手下,名声扫地。怎么办呢?唉!北侠灵机一动,心里想:我有一种绝招啊,这叫“起死回生绝命剑”。我何不用此剑赢他呀?你听这名起死回生,北侠闹了半天跟南侠想到一块儿去了。我叫独占九州笑鳌头,倘若有个主儿指找鼻子一问:“你怎么就独占九州?你冲什么要起这个名字?我不服,跟你比一比!”一伸手,自己趴下了,那不就被天下人耻笑了吗?再则一说,人后有人,天外有天,长江水后浪推前浪,尘世上一辈新人换旧人哪!我不说这牌子永远保住,但是要想保住这个牌子,立于不败之地,必须得有绝招。满足于当初,就吃那点老本,不行,必须有新的东西。别人都没有的我有,我才能保住自己的名声。该怎么办呢?他在宝剑上下功夫。他就利用这宝剑尺寸这个长劲儿、分量这个重劲儿,也研究了一种败中取胜的办法。假如打不过人家,我就用我这种宝剑,叫“起死回生绝命剑”。嗯!我迷惑南侠,南侠一个不注意,我一乘虚而入,他就倒了霉了,我就能绝处逢生啊!但他这个剑路跟南侠大同小异,也得采取败势,在对方没发觉的时候,突然发起进攻,才能取胜。但是,他面对的是南侠,久经大敌,那不是简单的人。自己要过早地使用这种剑术,也怕露了马脚。因此北侠也加着十二分的谨慎,在这儿寻找机会。两个人各怀心腹事,尽在不言中。他们高就高到这儿了。想心事是想心事,动手依然是动手,从外观上你看不出来,仍然是聚精会神地在这儿进行决斗。啪啪又有二十几个回合过去了,两个人虽然想到一块儿去了,不能同时都行动。南侠真抢了先了,南侠虚晃宝剑,拉势子一走,故意一绊右腿,咕咚摔到台上了。摔得真像啊!慢说老百姓看不出来,连东侠一伙人全都给蒙住了,铁扇仙风流侠张子美、铁掌李元、鼓上飞仙丁瑞龙及老少英雄这儿一看,好悬没喊出来呀,脑子一闪,想到了:老侠客你是怎么了?你说你这跟头摔的,唉呀!心急之下,忙中有错呀!完了!有很多人把眼一闭,不忍再往下看。
  可再说北侠,打着打着,一看南侠一转身没转利索,咕咚躺下了,他心就一动。他也想到了:这是真的还是假的?难道他想让我上当?义一想:不见得,人有失手马有漏蹄,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,也许他真的躺下了。我不乘此机会进攻,等待何时呀!坐失良机,悔之晚矣!时间紧迫,不容他多想。就在这一刹那,他想到这许多,可心里还没拿定主意,但是这身子已经过去了。北侠双手捧大剑奔南侠肋下便扎。一道寒光,宝剑就到了。南侠一看,心中高兴。为什么呢?正是自己需要的。早了,他可不躲,躲早了露馅儿了,躲晚了扎上来了,那就来不及了。掌握这个分寸,这是要功夫的时候。
  还得说南侠,这几十年来二五更的功夫,一刻也没耽误,真是经验丰富。那身体就像小孩那么软乎。眼看宝剑那尖都碰到衣服了,就见南侠左脚一蹬右脚的脚面,两条腿一别,这身子平地一卷,咕噜噜燕云十八翻。要讲这个能耐呀很平常,练过几年武术的都会。会可是会,那程度可差多了,简直是天壤之别呀!人家这个燕云十八翻真快,急如闪电,快似狂风,就跟旋风一样唰就起来了。北侠这一宝剑戳空,剑尖正碰到擂台的台板上。幸亏北侠心里头疑惑,这宝剑是扎还是不扎呢?所以宝剑用力不大,如果用力过猛,这一剑嚓一声就捅到地上了。这宝剑没扎那么深,宝剑尖刚把擂台的台板点破。与此同时,南侠就到了北侠的身后,把“流彩虹”宝剑双手一捧,奔北侠的后助就挑来了。这宝剑发出去,南侠心里想:无量天尊!造孽呀造孽!贫道要开杀戒啦!我真不愿意这么办呀!但是今天骑虎难下,事情把我逼得没办法了!他心里想这个,所以宝剑的速度也不那么急。
  单说北侠一剑扎空,心里明白:哟,我上当了!那北侠也不是好惹的,就知道南侠在自己身后必定下手。再说北侠双脚点台板,叭一个倒弯儿的跟头脸转回来了,晃大宝剑奔南侠就来了,把南侠也吓了一跳。他没想到北侠还有这么一手。这一着急的功夫,两把宝剑正碰到一块儿,当啷!南侠双手握剑,往后一压,压北侠的宝剑。北侠双手托剑往上一挑,他打算把南侠的宝剑给崩开,结果势均力敌,两把剑战到一块儿了,谁也没把谁压住。南侠一看,不敢撤宝剑了。为什么呢?人家宝剑长,自己往下一撤,北侠顺势往里头一递,当时自己就得失败。就得叫这个劲儿了,非得把北侠的宝剑压下去,自己才能取胜。那北侠吃着亏,宝剑在下边儿,往上托的劲儿跟往下压的劲儿那是两回事,老侠客右手握剑,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腕子,骑马蹲裆式往台板上一站。北侠使足了全身的劲儿,心说:可不能撒手啊,一撒手,宝剑落地了,我还不能撤剑,一撤剑,“流彩虹”跟进来了,我是凶多吉少啊!因此他攒足周身的力量,托这宝剑往上一挑,这回两位昆仑叫劲儿了。
  什么叫昆仑?就是力大无边的意思。他们两位都有这个外号,一个南昆仑,一个北昆仑。他们不但武术高强,而且都有劲儿,都力大无边。两把剑这一绞到一块儿,现在不凭别的了,凭力气了,谁力气大,谁沾光。这真到了生死关头啊!再看两个人,四目相对,都咬着牙关,你盯着我,我盯着你,看咱们俩谁能挺得住。他俩脚下可没闲着,围着擂台噎噎直转,跟走马灯相似。这两把剑搭在一块儿,发出龙吟虎啸的声音,当啷当啷,剑身都颤抖着。再看两个人这汗顺着脑门子全下来了,这回把众人看得都傻了眼了。哎哟,这怎么办?眼看要分上下了。哎,这回可得有一个现眼的,有一个露脸的了,谁现眼谁露脸说不上。震东侠侯廷汗都出来了,侯廷一想:南侠可是为我,人家根本摊不着这个浑水,是我派人把人家请出来的,你说南侠栽了跟头,我怎么补报?东侠一看到了生死的关头了,干脆我挺身而出吧。震东侠一伸手拽出“小庭锋”宝剑,就打算上擂台。
  正在这个时候,就见童林站起来了:“老哥哥且慢,让与小弟。”东侠话还没等说完,就见童林双手把子母鸡爪鸳鸯钺一分,而今再下梯子、再分人群、再上擂台,已来不及了,时间不允许。童林干脆来个抄道儿。童林双手一按桌子,脚尖点地,噌一下蹦到桌子上了。他用眼睛一量,离着擂台也就在五丈左右,便飞身形往上一纵,嗖嗖嗖就像个飞人似的。怎么这么几声呢?燕子使的是三抄水,轻功提纵法。今天童林可拿出拿手的招儿来了。这燕子三抄水,就像真小燕,在水上飞着,看着水里头有东西要吃,小翅一拧,唰下去了;小头一抬,嗖又升到空中了,发现有东西,又往下来,就像那燕子一样。当然,燕子不一定三抄水,也许得着东西转身就走了。童海川根据这距离必须得三下,所以叫三抄水。他不可能五六丈嗖一下平着就蹦上去了。他没那能耐。他是人哪,也没长翅膀,凭的是真功夫。中间他得着两回陆,也就是脚得沾两回地,缓缓气才能到。下面都是人,往哪落脚?干脆借路而行,就得蹬别人的脑袋。看热闹的正全神贯注往台上看着,就觉这脑袋上就像拍了一下似的。因为这有气功在这提着气呢,所以分量非常轻。这位用手一摸脑袋:“哎,我说这是谁?”再一回头,童林过去了,连蹬了两个人的脑袋,最后双臂一悠,噌地上了擂台。童海川豁出去了,往两个人当间儿一站,把双钺往里头一探,左手钺分流彩虹,右手钺分背手剑。童林使上劲儿了,喊了一声“嗨呀”,当一声,把两把宝刃给分开了。再看南侠噎噎噎往后退了一大多远,身子一晃,好悬没摔倒。因为破了劲儿,这劲够大的,要不是功底深,南侠这回趴下了。北侠也是如此,噎噎往后退出一丈多远,他把宝剑往台板上一扔:“什么人?”这才看清楚,在正中央站着一名紫面大汉,一条大辫儿盘到脖子上,身上穿了一身儿土黄布的裤褂儿;腰里系着带子,半截白布高靿袜子,上蹬踢死牛豆包大洒鞋;此人剑眉、虎目,鼻直口方,三十左右岁儿,太阳穴鼓鼓着,二目如电。你别看长得土头土脑的,但北侠一眼就看出来,这位是练武术的尖子,不然那眼睛没有那么亮。哎呀,北侠心中暗想:多亏了他!要不是他把双剑给分开,嘿嘿,今天也许我就在台板上血溅擂台了!南侠也是这么想着,他一看是童林,心里说话:无量天尊!童海川你积了德了!你不来,也许有人就得上这儿来收我的尸体,我下不去了!
  再看童林,冲着南使一抱拳:“老人家,你请回去休息!交给我了!”“无量天尊!童施主多加谨慎!”南侠倒提宝剑下了擂台,回到东看台上,累得直哆嗦。
  童林登台何意,且看下回分解。
40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29:35 | 只看该作者
第四十回 众英雄调解二侠事 雍亲王宴请北昆仑
单表童海川把双钺交于单手,冲着北侠一抱拳:“老侠客,方才我有点儿失礼,望老侠客海涵。”
  童林到了擂台上,双钺分双剑,把南北二昆仑给分开。北侠秋田不认识他是谁,当场童林通报名姓。北侠把宝剑一背,倒吸了一口冷气,心说:唉呀,闹了半天他就是童林童海川!曾经掌打铁背罗汉法禅,威震杭州擂。这人可够厉害的。行家伸伸手,便知有没有。就从方才分双剑,就足以表明他的武艺不比寻常。但北侠要说服童林,还不是那么回事,就觉着这小伙儿不错,但比自己还差着一大截儿。北侠一笑:“噢,你就是童林!且问你是哪个门户的?你的授业恩师是哪位高人?”童林一听,又问这个了,这玩意儿话我一说出来就犯病,但是还不能不说。童海川赶紧回答:“老人家,若问童某,我自幼学艺在江西龙虎山二仙观,我的两位老恩师是何道源、尚道明。我奉师之命,下山闯荡江湖,要别开天地,另兴一家武术。”“这个……”北侠上一眼下一眼看了童林七十二眼,心里头那么不痛快。
  原来听说有这么个话,北侠不信,今天这话从童林嘴里说出来了,证明是事实了。他心中暗想:嘿嘿,何道源、尚道明哪,你们也太狂了!童林有什么能耐,竟敢让他别开天地,另兴一家武术?难道不怕天下绿林反对吗?老侠客想到这儿,问童林:“请问你根据什么要别开天地,另兴一家武术?童海川,你未曾说这话之前,难道你就不觉得脸上发热,心中发愧吗?”台下的老百姓一听,有那不懂事儿的哗哗全乐了。尤其西看台上金龙镖局的人,有不少拍桌子敲板凳。“哦,说得对呀!看他怎么回答呀!”这些人跟着起哄。童林脸一红,但又镇定下来了,心说:我也没做贼,我也没做亏心事,我怕什么?我得理直气壮,把这个事情讲清楚。这还是童林打下山以来头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诉说自己的肺腑之言啊!
  北侠一问,童林把双钺别好了,一抱拳:“老侠客,俺童林家住京南霸州童家庄,我乃一农夫出身,自幼学过几招粗拳笨脚,初通文墨。我就靠的是春种秋收,务农为业。因为我不学好,误入歧途,贪赌误伤老父,没有脸面在家居住,才赌下一口气,立下一条志,远离家乡前去学能耐。后来绝处逢生,误走江西龙虎山二仙观,偶遇我两位授业的老恩师,死中把我救活。我感其思,在二仙观做一名苦力工。后来我两位恩师对我很喜欢,这才传授我武艺。俺童某,学艺八载,老师不但教给我全身的本领,而且传授我子母鸡爪鸳鸯钺。临下山之时,老师谆谆教导,教给我绿林的规矩,同时让我下山别开天地,另兴一家武术。俺童某不知道怎么回事!我就知道老师的话唯命是从,我也并没把天下练武术的人都看得不如我,这点思想我是半点都无。不信,老侠客您去调查,看看我童林所作所为有没有欺压绿林人之处。至于我童林这一次为什么到杭州来,我可不是震东侠请来的,我也不是为你们两家镖局的事,而是赶上了。因为我在北京雍亲王府效力当差。那雷春挑动是非,让韩宝、吴智广到北京找我报仇,声言要报一掌之仇。我童林没办法把他们给打了,他们怀恨在心,竟夜入皇宫院,盗走当今皇上的翡翠鸳鸯镯。临走之时,他们留下我童林的名字。当今圣上龙颜大怒,这才传旨将我下狱。多亏雍亲王再三保我,说明真相,皇上开恩,将我释放出狱,限我百日内捉拿二寇,请国宝还朝。我童林是为这个事儿负罪离开北京的。路过山东巢父林,遇见我大哥侯廷、二哥侯杰,偏赶在这时候你们杭州发生了事情。我到杭州来主要找的是韩宝、吴智广,为的是寻国宝。但是从侧面我也看出来了,那潘龙挑动是非,砸了飞龙镖局,又打了飞龙镖局的人,实属无理。因此,我童林这才给东侠帮忙。至于擂台上的亨儿,老侠客您比我清楚。这个擂,谁主张立的?为什么要立?还不都是在潘龙身上引起的吗?他不但不讲理,还要立个擂,以大压小,以武力治人。飞龙镖局的没办法了,被迫应战。我童林是跟着来了。那铁背罗汉法禅,在擂台上一味逞凶,俺童林没办法,这才给了他一掌,打得他口吐鲜血。老侠客,盐在哪咸,醋在哪酸,万事都有原因,追其根本,错就在潘龙身上。老侠客要明白事情的,应当严加训斥你徒儿,承认有错,跟东侠一解释,满天云彩就散了。可据我所知,老侠客不但不解释,还非要通过武力解决不可。您就这样把事情给激化了。刚才动手不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吗?当然了,方才来的主儿,哪位都比我身份高,哪个都比我有名气。那些人说都不好使,我童林说话也是枉然。我也不劝老侠客,但是我觉得人不亲艺亲,艺不亲祖师爷亲。这么说,一笔写不出俩绿林来!我童林当众再劝说老侠客几句,但能容人且容人,冤仇宜解不宜结。这个事情就拉倒了吧。如果老侠客非要报法禅这一掌之仇,说因为这个事情才开的二次杭州擂,那么,罪魁祸首就是我童林。我领罪,老侠客随便惩治!我这厢赔礼了!”
  童林说着给北侠一躬到地,撩衣服要磕头。那位说童林也太掉价了。不,童林做得非常正确。北侠七十多岁了,童林才三十多岁儿,从年纪上讲,这确实是个老前辈。而且北侠什么名誉,童林只不过刚出世,就身份和名誉比,照人家也差得多得多。以这个身份说句客气话,行个礼,这又算什么低贱哪?哎哟,童林这要施礼,可把北侠给感动了,老侠客赶紧用手相搀:“童壮士不可如此,老朽担架不起啊!”北侠这心一翻个儿,童林这人真不错,刚才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呀。我那也是被迫无奈,说起来我何曾不知道潘龙不是东西,也何曾不知道金龙镖局做得不对呀!只是有些节骨眼儿太叫我下不来台,这下让童林把盖口全都挑开了,心说:这小伙子多仁义,不是没能耐。人家就把眼珠一瞪,非要跟我分上下、论高低,我怎么办?人家就骂我,能怎么的?人家不但没这样做,相反,以老前辈相称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施礼。拿人心比自心,老朽真不如童林啊!干脆见好就收得啦。北侠正在思索的时候,震东侠侯廷、二侠侯杰、铁扇仙风流侠张子美、铁掌李元、南侠司马空、大判飞行侠苗润雨、鼓上飞仙丁瑞龙,大伙儿纷纷上台,把北侠围了一圈,全都施礼说:“老哥哥,老侠客,算了吧!您就消消气,错都在我等的身上啦!”东侠拍拍胸脯:“老哥哥怪我,好不好?我没主动找您去,没跟您促膝谈心。这个事儿您挑理挑得不是不对呀!俺侯廷领罪!”大判飞行侠也说:“老哥哥,怪我行不行?我这个中间人可好,坐到一头了。我要头天晚上到您家,把事情一说,您能有这么大火吗?怪小弟虑事不周,您就怪我吧!”南侠也说:“你看看吧,我也是了事人,却把事情给了大了!贫道我是罪魁祸首,望老侠惩治!”
  你看看,人吗,都是恭敬怕的,没有打怕的。北侠想:我算个什么东西!在我面前站着这十来个人,哪个身份也不比我低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赔礼,我还有什么不答应的!我这阵儿再扑棱脑袋,我简直没吃过人饭哪!我不如三岁的顽童啊!北侠想到这里,刚把宝剑放到台板上,眼泪掉下来了:“各位别往下说了!老朽一时糊涂,我是罪魁祸首。我对不住大家!唉,我不是人!”北侠咣咣直踹台板,这几句话说出来,这事就算解决了。震东侠闻听,赶紧把北侠的手抓住了:“老侠客,那你说杭州擂之事……”“解散,完事了!擂台散伙儿!我愿意给飞龙镖局的赔礼认错,包赔损失!怎么罚我都行!”他这一句话可就拍了板儿了。当时,杭州擂解散,台子拆了。人们非常高兴。为什么哪?因为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。这要两头再死几个人,这事就麻烦了!这个结果儿挺圆满。等大家离开北高峰,纷纷回归自己的镖局后,震东侠等回到镖局设宴款待众人,席前跟雍亲王就说:“爷,您看这个结果怎么样?”“嗯。”胤禛挺满意,“老侠客,我看北侠这人还不错的。知错必改乃为俊杰嘛,嗯?让你们众位这一上台这一说好话,老头受感动,我看眼泪都掉下来了!”东侠说:“可不是!其实我们跟北侠无冤无仇,就是下边这人挑动是非,给惹起来的;不然的话,我们的交情还不错哪!”
  正说话之间,伙计进来禀报:“报老侠客,北侠秋佩雨押着潘龙,前来负荆请罪,在门外等候!”“哎哟,请!”老少英雄好几百全都出去了。来到飞龙镖局门前一看,嗬,北侠手里拿着竹杖,潘龙被五花大绑在镖局门前跪着,低着脑袋一句话不说,后边站着几个伙计。老百姓围着门口在这看热闹。震东侠觉得不忍,赶紧过来跟北侠见礼,用手搀潘龙。北侠说:“别搀他!咱们有话到里边说。我今天领着徒弟来赔礼来了。”东侠怎么劝都不行,这北侠拎着潘龙,等来到院里头,让他往天井当院一跪,北侠就说:“潘龙呀,你说这事儿究竟怨谁?”潘龙的嘴跟吃了苦瓜一样,看看大伙,瞅瞅老师:“师父,我这阵儿良心发现了!祸打根头起,确实怪我不对。我为什么这样干哪?就因为人家飞龙镖局赚了钱,咱们金龙镖局不赚钱,我瞅着眼儿热,觉得不服气儿。那面是东昆仑,这面是北昆仑,这也相差无几。同在一条街上,怎么他那儿买卖就赚钱,我这儿就赔钱哪?就这么的,我就想了个坏主意,找茬打仗,领着一伙人把飞龙镖局给砸了,还打伤了镖师黄灿。后来您老人家不肯出头,我怕震东侠他们找我,这怎么办哪?我就发出请柬,立了杭州擂,并请了铁背罗汉法禅。直到今天,看来这个祸都在我身上引出来的。东侠、你们各位,都随便处置我,我现在怎么的都行!”潘龙声泪俱下。人宁制一服不治一死。他认错了,你还能指着他鼻子硬怪他?再说这话就没意思了。话说一遍车走一转哪,人家自己都说了。震东侠过去亲自给潘龙解开绑绳,命人取衣服给他穿上。“老贤侄,别往下讲了!知错必改就是英雄啊!我不怪你,年轻人难免。这事儿完了,你看怎么样?”“唉呀,我多谢老侠客!”潘龙感激得很。这北侠领了潘龙先到后院看黄灿,看那人的伤症。潘龙往黄灿的床前一跪,一再说好话。黄灿一看,虽然说我挨了打,可是人家如今负荆请罪,我还有什么说的!把那过去的事儿也就不计较了,便拦住潘龙,也直说客气话,双方是握手言和。
  震东侠侯廷把北侠让到正厅,设宴款待。在席前,北侠从袖里头拿出纸单来,这可不是平常的纸,上头有戳子,有印,开着纹银五万两。东侠一看就愣住了:“啊,老哥哥,这是什么意思?”“唉,不管多少,表示我的意思。这是我请罪,包赔全部的损失。你就收下吧。”“唉呀!”东侠说,“这可不能接收!过去的事完了就算完了,砸坏点桌子板凳,打伤几个人,这算个什么哪!我有钱医治,请你带回。”“哦,不不……”北侠说,“你要不收,你是还记恨我,这个仇还算不结束!说什么,我拿出来的钱不能往回再收!”东侠说什么也不要,两个人争来争去。雍亲王在旁边一看,不耐烦了:“东侠,既然老侠客一片盛情,却之不恭,你就收下吧。来日方长,你再用其它方法补报不是一样吗?何必在这上面争让不休呢!”震东侠赶紧站起来,躬身施礼:“是,遵命!”这才把银子收下。
  北侠一愣,一看这位是谁?哪个门哪个户的?看看在座的一介绍差不多都认得,就这位眼生,问东侠:“这位是……”“啊,我还没给介绍哪。”为什么不介绍哪?他这玩意儿为难,贝勒爷的身份还保密,所以东侠但能不介绍就不介绍。这北侠问到头上了,东侠实在回避不开了,这才吞吞吐吐说:“啊,这位是……啊,是北京的……嗯,买卖家的掌柜的,姓赵。”为什么说姓赵哪?百家姓里姓赵的头一个,这样不犯罪啊!所以这么一说,贝勒爷也点点头说:“对对,我姓赵,叫赵掌柜的。”北侠也不知这里面有什么奥秘,也只好躬身施礼:“啊,见过赵掌柜的。”“啊,别客气,别客气!老侠客请坐。”反正北侠就发现这赵掌柜的有点儿来历,坐的正座儿,前呼后拥。他那儿一发话,东侠毕恭毕敬,但是不便深问,吃了几杯酒,领着潘龙这才告辞。众人送出门外,北侠回去,又把潘龙训斥了一顿,潘龙表示愿意痛改前非。
  当晚无话,到了次日,天刚见亮,东侠、二侠、童林、苗润雨等侠全来拜会北侠。北侠领着潘龙出来迎接,把老少英雄接到里边,也盛宴款待。东侠说了几句客气话,跟这些伙计头目见见面儿。这叫通融通融感情儿。上边儿完了,底下也得完事。你看那阵儿都是仇人,一见面拧眉瞪眼,到现在喜笑颜开。东侠见完之后,从怀里拿出开了两万两银子的那么一张条子,交给北侠。北侠说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东侠一笑:“我这是小意思。你给我五万,我要是给您回来五万,这归为天机。我少拿点儿,拿两万。别的没说的,在动手其间,金龙镖局的也有不少受伤的,给大家分散分散,买点酒喝,算我的一点心意。这个你无论如何得收下。”北侠一看,不能推却了,赶紧把伙计头目全叫进来。屋里还装不下,还有院里的,好几百号哪。北侠把这张银票往空中一举:“都听着!这是两万两银子的银票,震东侠赏给你们的!大有大份,小有小份。还不谢过侠客爷?”“谢过震东侠!”谢过侠客爷,大伙过来见礼,把银票这才收了。东侠还说:“老哥哥,明天请您赏脸,带着潘龙镖主,还有其他众人,赶奔镖局子,我那块儿请客。”“嗯,不不……侠客爷,这就够瞧的了!都两便吧。我拜望你们了,你们也拜望我了。镖局子还有不少事情,谁也就别麻烦谁了。我明天绝对不去。”“老侠客,哪天不去都行,明几个您可得去。”“哦,此话怎讲?”“明天不是我请您,是我给您介绍的那个赵掌柜的明儿个请客,您可不能不去呀!”“哦,赵掌柜的请客。”北侠没法推辞了,“好吧。”当时几个人话说定了,东侠领人告辞。
  次日天刚见亮,北侠梳洗已毕,就带着潘龙和两个探子手起身,赶奔飞龙镖局。东侠早早就在这儿等着,童林也在这儿等着,一见着北侠,携手揽腕来到后厅。雍亲王在屋里坐着。一进屋,北侠赶紧施礼:“哎哟,掌柜的,您好!”雍亲王站起来,一抱拳:“老侠客,您真赏脸!今儿我可是东道主,请您喝几盅。”“啊,赵掌柜的有请,我焉敢不来呀!”“这不来了吗!请坐请坐。”这会儿没别人,都是出头露脸的人物。潘龙领着那两个探子手到下边去吃。屋里摆了两桌。正座是雍亲王,正垂手东侠,客位是北侠,余者众人左右陪伴着,连童林都坐了末座呀。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震东侠一笑:“老哥哥,您知道这赵掌柜的是谁吗?”“哈哈,东侠,反正我觉着这里面有点儿文章,我不敢深问。”“老哥哥,实不相瞒,你看这屋没外人,我跟您说,这赵掌柜的并非旁人,乃是当今圣上康熙皇帝的四皇子,恩封雍亲王贝勒胤禛。”这一句话不要紧,北侠的脑袋嗡了一声。在那封建年代,那还了得!皇上的儿子,贵为亲王哪!当时北侠就有点见汗哪。他心里说:闹了半天,东侠府里头还住着个王子!幸亏没经官,这一经官我们非输到底儿,还用别的吗?王爷笔尖一逛荡,我这镖局子就得查封。要这么看来,东侠可够厚道的。但愿和了,不惊动官府,没有以势压人。所以从这一点上讲,北侠就更感激震东侠了。老头赶紧把椅子往旁边一拉,跪倒在地,给雍亲王磕头。胤禛用双手相挽:“老侠客,请起请起。你听我说啊!咱们这是私人便宴,别提官府的事。我也是个普通的人,用不着王子长王子短,要那么一来,我便更受拘束了。嗯,咱们随随便便。其实这次我跟海川出了北京,就是为了见识见识,交几位朋友。咱们都以朋友而论,快坐下。”
  北侠这才坐下。你看不说明真相,不受拘束;说了真情,怎么的这玩儿也受拘束。但是谈了一会儿话,北侠一看雍亲王一点儿官儿架子也没有,平易近人,谈笑风生,随便得很,自己也就不那么紧张了。因此他就问:“王爷,你乃一国金技玉叶,轻易离开北京,不知所为何事?”“唉,老侠客甭问了。这不是为了海川吗?海川在我府里当教师爷,好日子过了没一年,出了事,摊了官司。有俩猴崽子韩宝、吴智广夜入皇宫,把我爹的国宝翡翠鸳鸯镯给偷走了。偷走了不说,还留下海川的名字,结果海川摊了官司。我在我父王面前一再保本,我爹才开恩,把童林释放。放可是放了,给一百天的期限,让童林负罪出京,寻还国宝,捉拿贼寇。你想想,一百天的期限才几天?现在都过了两个多月了,国宝还没找回来,盗宝的贼寇也没找着。想起来,我真替海川发愁啊!可怎么办哪?大不了我还得二次进宫,见我爹说点好话,容其缓限呗。就这样我跟海川出来了。我也是替他着急,也想看看各位英雄好汉,结识结识江湖的豪杰。”“啊,是这么回事!”北侠也发了愁,“请问王驾、童贤弟,那么这个国宝,你们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?”童林口打唉声,晃晃脑袋,不提这事。一提这事,童林当时心里就堵个疙瘩。北侠说:“童贤弟,你呀不必着急,爷您也只管放心。要光靠你们爷儿俩,这事恐怕万难办到,但是咱们群策群力,咱们两家镖局子天下英雄加起来,不下七八百位。人多了就有力量啊!咱们大伙儿帮着寻找,一定把盗宝的贼寇抓住,请国宝还朝。您看如何?”“哎哟,老侠客哪,我代海川可谢谢您了!咱们话说一句,还得仰仗着诸位!”“哎呀,小民万死不辞,愿为童贤弟和爷您效劳!”这一句话拍了板儿了,可在席前又说来说去。
  北侠突然想起一件事来:“这不爷也在这儿,各位英雄也在这儿。我海川兄弟这人太好了,但是刚出世还没有个绰号。是不是咱们大家应该给他赠个号哪?”“对对对!”众人都乐开了。“应当给赠个号!看看应当赠什么好哪?”大伙七嘴八舌议论纷纷。铁掌李元说:“这么办行不行?我兄弟力量大,是不是应该叫大力昆仑侠?”有的人点头,有的人晃晃脑袋,这名字不好听。还有人提:“这么办得了,叫忠义侠,又忠厚又讲义气,叫忠义侠怎么样?”有些人认为这名太庸俗,也没太同意。有的说:“这么办得了,要不叫这个别开天地侠。”轰,大伙全乐了,这名太不恰当了。北侠后来想了想:“诸位,我给提个名怎么样?不一定对。当今的世界有东侠,有北侠,有南侠,有西侠。我们几个占着四方面。现在这中间还没有,能不能给我兄弟送个绰号叫震八方紫面昆仑侠?”北侠这话音未落,博得大家热烈喝彩声:“好!”“这个绰号响亮得很!”“这绰号名副其实!”“同意!赞成!”最后北侠问贝勒爷:“您看这绰号怎么样?”“嗯。”胤禛美滋滋点了点头,“我看正合适。你看,你们东西南北四方面都有了。我们海川在正中,震八方,他还是紫面,昆仑是有力量。嗯,我同意。就这么定了。”从这往后,童林才有了美称。要说这个人的绰号啊,得大伙公认,没有关上门自己给自己起个绰号,那谁承认哪?说光有了绰号,这几个人知道不行,得贺号呀。大家一商议,就今儿晚上,把大伙全召集起来,当众给海川贺号,还要隆重准备一个仪式。哎哟,就像过年似的,大家全动员起来了。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41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0:03 | 只看该作者
第四十一回 众雄贺号拥戴童林 小僧偷花妒忌海川

  话说就在飞龙第镖局院里搭上棚,厨房准备酒席。每个人都换上新衣服,特别是童林,抽了个时间烫了个澡,把里边的衣裳换换,外边的衣裳洗洗,干干净净,求人把辫子重新打了打,上面还抹了点儿油。贝勒胤镇也是一样,从里往外换了一灿新。人们个个笑逐颜开,欢天喜地。晚上掌灯的时分,两个镖局子的人全都聚齐了,外头院里东西厢房,东西跨院儿前后,成了人海了。就在天井当院,摆了一张桌案,大红的桌围子,上面铺着黄纸,五供蜡扦神位,全摆好了。前面是拜垫。这神位供的是达摩尊者,是大家公认的武术的祖师爷。其实这玩儿要究其根源,也不见得那么正确。远在达摩尊者进中原以前,中国已经有了武术,只是不成形,属于分散。达摩尊者是在梁武帝的时候进了中原,面壁熊耳山十年,研究武术,把过去中原各地的武术串到一块儿,分门别类。唉,因他有一定的功绩,名誉又大,所以一般人都承认他是祖师爷。
  又过了好一刻,酒宴准备的差不多了,仪式开始。主持这仪式的,就是北侠秋田秋佩雨。老侠客满面红光神采奕奕,站到神案的旁边高声喊喝:“众位,贺号的仪式开始,请大家就位!”这个就位呀也是有文章的,不是随便站的,站到最前面一排的头一个是震东侠侯廷,二一个南侠司马空,第三一个铁掌李元,第四一个大判飞行侠苗润雨,第五个鼓上飞仙丁瑞龙。余者往下排,不出名的年轻的小弟兄往后站,整整齐齐,跟四方块儿一样。众人是肃然起敬,鸦雀无声。连贝勒胤禛也站封桌案的旁边儿。在这个场合不分你身份高低,你再高,你能有神仙大吗?你能高出祖师爷去吗?所以胤禛也非常地恭敬。北侠一看人们全站好了,这才宣布:“现在咱们新出世的英雄童林童海川,奉师之命别开天地,另兴一家武术。我问,诸位大家同意不同意?”“同意!同意!”“赞成不赞成?”“赞成!非常赞成!”“好。”北侠说,“来的诸位,虽然不能够说代表整个中原,但是基本的人全都到了,希望大家回去,通知弟子徒孙本门户里上下人等,把这个事说清楚。从现在开始,童林有了绰号,叫‘震八方紫面昆仑侠’!”“嗬!”大伙一听,热烈鼓掌喝彩。童海川出来,谢过北侠赠号之恩,然后金盆净手,把香拿过来在蜡上点着,往上一举插到香炉里,跪在拜垫上给祖师爷大拜了八拜。他拜完了北侠,又依次给众人全都拜。这套繁琐的礼节进行了半个多时辰,等都磕完了头了,北侠吩咐一声:“来呀,拿来!”大伙不知道拿什么玩意儿。
  再看潘龙,双手托着个黑漆盘,上头有黄供垫,垫上撂着个小盘,端到神案前头。北侠用双手接过来,用手一摁绷簧,小盒盖叭一开,借着烛光一看,夺人的二目。贝勒胤禛头一回参加这仪式,不知里边儿装的是什么,往前一探身,哟,盒里头装了一朵花!这朵花是用金银做托儿、宝石镶成,因此光彩夺目。这小花不大,但是非常好看。他就问北侠:“老侠客,这……这是什么哪?”“哈哈,爷您不明白。今天不仅给海川贺号,还要戴花。这朵花的名字叫首正借英花。”“唉,这名真好听呀,似乎过去我也听过。这个贺号我是明白了,这个戴花是什么意思?”“唉呀,爷您不明白呀?贺号,这个事儿不奇怪,练武术的人有一技之长都有个绰号,他也不管叫这个侠那个剑,这个勇士那个高人,这都行。但是戴花者,不见得每人都能戴上,必须得出乎其类拔乎其萃,代表一方面,有杰出贡献者,而且人品正,光明磊落,才配戴首正借英花。这朵花是我保留多年的了,想当年我奉师之命下山,老师赠我这朵花,我一直没敢戴呀。别看我成了名,当了侠客五十余年,一回我没戴过。我自觉着内心有愧,不配戴此花。但是,我看童侠客配戴此花,那是绰绰有余。此人年纪不大,光明磊落,刚出世不久就威震四方。尤其这次,在杭州擂上大显身手,无论从哪方面来说,又有德,又有才,应当佩带此物。我把它给童林了。”众人一听,又是一阵热烈的喝彩声。
  童海川感激得热泪盈眶啊!戴首正借英花这是武林中无尚的光荣,北侠说得一点不假。就在场的这么多人,没有一个佩带过的。童林是首屈一指,北侠能够忍痛割爱,而且把童林抬得这么高,要不是发自内心对他的崇敬,焉能如此哪!贝勒爷一听,也拍掌大笑:“太好了!”但是他还有不明白的事。这人就这样儿好,不明白他就问:“老侠客,这花的出处来历是怎么个意思?”“哦,爷,你是真不知道,还是考我?”“不不,老侠客,我真不知道。不读哪家书,不识哪家字。你要问我五经八典,我要说不知道,那是欺骗人。关于这方面的事儿,我确实是一无所知。”“嗯,我相信。爷您要不知道,我就把这小花的始末跟您讲讲。当初列国年间,各国纷争,除过齐楚燕韩赵魏秦之外,还有几十个小国。在这小国当中有个来国,宋国有个国君叫宋喜王,是个无道的昏君,不但暴虐百姓,而且贪淫好色,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。他手下有一臣子,姓韩叫韩平,韩平娶一美丽妻子。这件事传到宋喜玉的耳朵里了,宋喜王抓了个题目请韩平饮酒,带着夫人。在酒席宴前他偷眼一看,韩平的妻子果然是倾城倾国,绝代佳人,宋喜王就没安好心哪,就想办法要把韩平置于死地,把人家的妻子占为己有。王爷您想,当个国君的要是陷害手底下的巨子,那还费劲吗?后来有一次,宋喜王要狩猎,带着文武百官,指名点姓要韩平伴驾,韩平不敢不从哪,陪着宋喜王前去打猎。路过一个地方叫舍身隘,此隘坡有数里,前面立陡,跳下去就没命了。宋喜王告诉韩平,叫韩平在坡上骑马,他不发话停止,这匹马不许停止。韩平当时就明白了,皇上要置自己于死地。但是君叫臣死,焉敢不死啊,就这样韩平策马如飞,飞上舍身隘,连人带马坠下,粉身碎骨。韩平死后,宋喜王马上命人把他的妻子给接来了,当着她说明,你丈夫一时失足,连人带马摔死在舍身隘下。当时韩平的妻子痛不欲生,那宋喜王乘此机会,婉转地提出自己的心事,要把韩平之妻纳为妃子。当时这位夫人心中全明白了,这才在舍身隘上痛哭失声,最后双脚一跺,也跳下隘头,跟丈夫全都死了!宋喜王大怒,画虎不成反类其犬哪,结果什么也没捞着,鸡飞蛋打。他是余怒未消,传下圣旨将韩平和他的妻子葬于两个坟里,死了也不许他们靠近。手下人遵旨照办,把韩平和他的夫人一人埋了个坟头儿,两坟相隔十步开外。奇怪的是第二年的春天,每座坟头上都长出一棵树来,两棵树往一块儿交叉着长,结果合抱在一处,枝叶繁茂。此事举国震惊,传到宋喜玉的耳里,他亲自观看,一瞅:哦,噢!你们死后阴魂不散哪,还这么热乎啊!马上降旨把两棵树给创掉,把这坟再给离远点儿。当时有一条河叫苦水河,把韩平的坟迁到苦水河的东边,把他夫人的坟迁到苦水河的西边。奇怪的是,转过年来,两个坟头上又长出两棵树,跨过苦水河交叉在一起,比过去还要枝叶繁茂。与此同时,在苦水河里生出一种莲花来,是两个脑袋,人们给它起名叫并头莲。水里头出来一种鱼,两个身子一个脑袋,人们起了个名字叫做比目鱼,把这两棵树叫相思树。树上长出一种特殊的小花儿,九个瓣,就跟我这花儿一样,人们管这种花叫首正借英花。所以后人就传为美谈哪。到了江湖上有了武术,祖师爷才规定,凡是练武的人,不仗势欺人,光明正大,有特殊功绩者,都应当佩带这种首正借英花。我知识浅薄,只是道听途说,不知道对不对,请爷您可担待着。”“好好!”胤禛不住地称赞:“不管此事有无与否,哎,这故事确实是很动听!要说,佩带首正借英花的人,显得人格更高尚了!”那是自然了,要不然的话,能给海川佩带吗?“海川哪,还不谢过老侠客赠花之恩?”
  童林谢过,老侠客把这花儿放到桌上了,用金盆净了净手,准备给海川别到头发上。正在这么个时候,冷不丁地就听跨院“咚!”的一声,这声赛天崩地裂一样,天空中打了一道利闪。院里的人无不惊骇,“啊?”哗!全都甩脸往那个地方观看。“怎么的?起火了。坏了,厨房着火了。”人们一乱,谁不想看看,水火无情啊!但是北侠走了两步又站住了,心说:不对!早也不起火,晚也不起火,怎么单在这个节骨眼起火,难道其中有文章?老英雄想到这里,回头再到桌案前一看,坏了,首正借英花不翼而飞,连盒都丢了。老侠客明白了,这是绿林人干的,他来个声东击西、调虎离山计,趁我们大伙一没注意,他作了案了。哎哟,这是谁?在我们众人鼻子底下作案,可见他身手不凡,我们都栽了跟头了。
  正在这时候,到跨院去的人也都回来了:“老侠客,没起火,一场虚惊!刚才似乎有什么人投进一个纸包,纸包里头有炸药,故此才发出响动来。”北侠说:“全明白了!首正借英花被人偷走了!”童林脸一红,啊,心里头很不是滋味。他是怎么想的哪?他觉得自己不配戴这朵花,你看自己刚出世,让人家捧得这么高,成了名的侠客都不佩带,何况是我呀!童林想拒绝来的,只是这个话还没等说出来哪,没想到花丢了。显而易见,偷花的人有两个目的:一个目的,反对北侠赠花;另一个,不赞成我佩带此花。但是你把话说明白,你要当众把理讲清。不管是什么人,以理服人,我二话没得说。你这偷走可不对呀,这不大伙都丢人吗?特别是北侠脸上也不好看哪!让大伙着急我于心不忍!
  童林也没跟别人商议,一提自己土黄布的大襟,噌!上了房子。到了房上,居高临下,搭凉棚留神观瞧。童林眼睛真好使,他就发现在东北方向,影影绰绰有黑影儿在晃动,这黑影儿往前飞跑,离着自己相距已经很远了。童林一想:管你是不是盗花的,我决不能把你放走,往下一塌腰,在后头就追。尤其是个黑天,得以施展,童林把转大树的能耐拿出来了,飞檐走壁,爬坡上梁,施展飞行术十二字的跑字功,眨眼之间离那人就不远了。那个人从房上跳到当街,童林也跳到街L,两人相距不到五十步。那人跑着跑着一回头,发现有人跟着自己,有点吃惊,往下一塌腰,哧哧跑得更快了。童林一看:贼人胆虚,准是你干的。我决不能放走你,在后头是紧追不舍。这阵儿就来到东关了,城门早已关闭了。这主儿顺着马道上了城,童林也上了城。那位一看没有办法了,一跨步跃过垛儿,脑袋朝下从城上就栽下去了,把童林吓了一跳。海川一想:难道他投城自杀了?来到城垛儿这儿探出身往下一看,没摔着,这主越过护城河,奔山里跑下去了。童林双眼一瞟,也跳下城,渡过护城河在后头仍然追他。两人一前一后就进了深山了。童林一边儿追他一边儿心里想:这家伙脚底下真利索,就凭我的功力这么老半天没撵上他,证明这个人受过名人的传授,也下过苦功啊。但是童林也发现了这个人并不高,长得骨瘦如柴,但是动作相当灵敏,是上岁数的?是年轻的?看不清楚。就见那主儿一进了深山,拐过树林子旮旯,顺着盘山道紧着往里走。
  书中代言,童林就来到南高峰。他对这地点比较生疏,没来过,心说:你把我引到哪儿去?刀山我也得上,火海我也得跳!无论如何今儿个我把花也得找回来。那人一口气又在山里跑了十几里地,前头密匝匝一片树林,在树林一晃就踪迹不见了。等童林到了树林前一看哪,此地苍松翠柏,枝叶繁茂,转圈全是树丛,正中央的平地上有一座庙宇,红墙碧瓦,被晚风一吹,金鸟儿铃咯嘟咯嘟直响。童林一想:除了这座庙那个人没有藏身之地。他围着庙转了一大圈儿,最后来到山门这儿。借着朦胧的月光,搭凉棚一看,上头有四个大字:西风古刹,证明这座庙叫西风寺,庙门紧紧地关着。童海川一合计,叩打门环来不及了,那个人别跃墙而过在后头跑了。干脆我就失礼了,跃墙而过,到那里去看看,那个人不在我再追也不晚。童林想到这儿,把大衫一撩,脚尖点地飞身上了大墙,顺着墙往里转,正好转到二层楼。月亮像天灯,照得锃明刷亮,他一看,屋里灯也全没了,在月台上,放着一把大圆椅子,前头一张桌案,上边儿摆着茶壶茶碗儿,有一胖大僧人坐在椅子上头。就这和尚啊,平顶身高能有九尺挂零,长得是膀大腰粗,肚子往前腆着,身穿灰布僧衣,腰里系着绦头儿,脑袋被月亮一照是锃明刷亮。童林看得清楚,这位呀,最少也有八十岁了,眼眉长出好长来,一部银髯飘洒前心。在他的身后,站着四个中年僧人,全是灰僧衣,短打扮,半截白布的袄,开口僧鞋。再往这桌案的旁边儿一看,站着个小个儿,这个小个儿新剃的脑瓜皮锃亮,小辫儿在后脑盘着,身穿夜行衣,勒着十字襻,身后背着一对鹿角棒,底下是薄底的靴子。往桌上一看,嗯,首正借英花那盒在桌上搁着哪!全明白了,偷花的就是这个人。唉,这怎么回事哪?童林有点儿纳闷儿,站在墙上就愣了!
  正听见这年轻人向这老和尚说呢:“师父,我惹祸了!”“弥陀佛!你小子不干好事,这么晚了你出去溜达肯定是惹祸!惹什么祸?”“嗯,我到了飞龙镖局,我一看比过年都热闹,那里明灯蜡烛的,干什么呢?我动了好奇心,偷着一听,啊!在给里边一个姓童的贺号戴花!我一听就火了!师父您说他叫什么号啊?”“叫什么?”“叫他娘的震八方紫面昆仑侠,他配吗?谁给他送的绰号呀?因此徒儿我气满胸膛。这还不说,还要给他戴花!就这朵花。刚才那北侠秋佩雨把童林称赞得不得了,什么又说他有德,又有才,他应当佩带。因此徒儿一怒之下,故意声东击西,引开他等的视线,出其不意把首正借英花给偷来了。师父您想,您这么高的身份,您都没戴过首正借英花,能让这姓童的戴吗?干脆我拿回来给师父您戴得了!”老和尚扑哧一笑:“哈哈哈哈!孽障,你就是给我惹祸的本领!人家贺不贺号有你什么?人家戴不戴首正借英花你生的哪门子气?为师是个出家人,跳出三界外,不在五行中。我戴不戴首正借英花没用啊!你看你是不是给我惹祸了,嗯?一会儿人家要追来,你怎么办?”“是,我出来那会儿后头的确有人追,恐怕正围着咱们南高峰周围转圈儿呢,要不是我跑得快,就被他抓住了。”“弥陀佛!你说错了,人家早来了。”和尚说到这儿,翻眼皮瞅童林:“我说你是童林吗?请下来吧,干什么在墙上探头探脑?”哟,就冲这一句话,童林知道,这和尚绝非等闲之辈呀!他是夜眼吗?我在暗处隐身,离着这么远,他怎么能发现哪?想到这儿不能再藏着了,童海川挺彪躯,双眼一瞟,跳到院里头,把衣服整理整理,迈大步走近月台,一抱拳:“大和尚清了,童某不才我施礼了!”偷花那人回头一看:“哟,真来了!对,他就叫童林童海川,就给他贺号戴花的。好小子,你还厚着脸追到这儿来了!今天我非教训教训你不可!”
  要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42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0:36 | 只看该作者
第四十二回 追盗贼童林战吉庆 比武艺秋蝉供线索
 上回书说到童林童海川追赶盗走首正借英花的贼寇,这回咱们接着往下表。
  童林追到西风寺,追上盗花之人。这傢伙真不讲理呀,不容童林说话,连拳带脚,打起来没完了。童林一看,这也不行呀,心里说: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呀!野蛮成性,我得给你点厉害尝尝。想到这儿,海川一闪身,这主儿一掌击空。童林一抄他的腕子,抓住他的脉门,往怀里一带,底下使了一个扫堂腿。啊,这傢伙,噔噔噔往前急抢了几步摔了个狗啃屎,这一摔,他能干吗?他从地下站起来,把脑袋一扑棱:“姓童的,我叫你打我,今天爷爷跟你拚了!”从背后一伸手,当啷啷把鹿角棒拽出来了。
  这对兵铁双棒,重有五六十斤,他分双棒跟童林就玩儿命。
  正在这时候,坐着的那位老和尚说了话了:“嗨,住手,孽障!平日我叫你下功夫,你总是偷懒,总认为自己够了!今天怎么样?丢丑了吧?你这几十年的功夫都白学了。唉,唉,这回叫你知道知道姜是老的辣,能人背后有能人!还不给我退下!”
  “是!”那主儿不敢打了,单手提鹿角棒退到老和尚身后。
  这出家人站起来,来到童林的面前,上一眼,下一眼,仔细打量半天,后来才问:“你就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童海川吗?”“啊,不错,正是在下。”“哎呀,真没想到,如今儿,满园的花草数你红,满园的花草数你香啊!你算把脸露到天顶上去了!威震杭州擂,掌打铁背罗汉,双钺分双剑,飞龙镖局贺号戴花。唉呀,你真走时气走到顶点了!我也不瞒着你,那是我个小徒儿。他呀,怀着好奇的心,到飞龙镖局去溜达,正赶上你们贺号戴花,他把借英花偷来了,我们不是贼,怎么偷的,我们怎么把东西还给你。还可是还,童侠客,你名声太大了,要这么把花往你手一交,知道的,老僧通情达理;不知道的,认为我怕你。怎么办呢?见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。老僧打算在台前领教领教,请童侠客赐招!我要开开眼,长长见识,瞧瞧怎么一个别开天地、另创一家的童海川!”
  童林一听,这老和尚是挑理了,言外之意,他不佩服自己。按理说,两个人无冤无仇,初次见面,不应该动手。但是童林一看这个形势,不动手还不行,这老和尚师徒绝不是善茬儿。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,童林就好大的不痛快:你不赞成也行,本来我就不配,你们当众报通名姓,讲明理由,不给我戴花,不给我贺号,我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,你不应该嬉耍大伙儿,把借英花偷到这儿来。你看这老和尚口出狂言,讽刺于我啊!这下我俩这个仗是非打不可了!
  童林想到这儿,一抱拳:“大和尚,既然肯于赏脸,童海川必当遵命!不过有件事我得问清楚,您是谁?请问贵上下怎样称呼,然后再动手也不迟。”“嗨,问我?好啦,这地方是南高峰,这座庙叫西风古刹,又叫西风寺,我就是这儿的方丈,西风长老秋蝉是也。那个小年轻的不是别人,是我顶门大弟子,姓苗叫苗吉庆,看着了没,他是黄眼眉,所以叫黄眉童子苗吉庆。”童林闻听,就是一愣。什么原因?他听说过和尚这个名字。西风长老秋蝉在武林之中有那么一号,八十一门武术当中有人家一门。人家自立西风门,他是这门的门长啊。老师跟自己提到过,想不到这位高人就隐居于此,让人家挑了我的理儿了,这怎么办呢?童林赶紧说:“闹了半天,您就是秋蝉老罗汉!”“不错,是我。”“啊呀,久闻大名,今日得见,三生有幸!老罗汉哪,刚才在镖局我这话没说,就发生了这样的事。您挑了理了。您听我解释解释。我童林不配叫震八方紫面昆仑侠,那是蒙大伙抬爱,愣往我脸上贴金。我更不配戴这朵首正借英花。你想想,我刚出世,对武林之中一点贡献都没有啊,我为什么要戴这朵花呢?但是还没等我谢绝呢,事儿发生了。您是个门长,德高望重,您要不同意,我一点说的没有。从现在开始,我不叫震八方紫面昆仑侠,您就管我叫童林就得了。这花我不要了,回去我告诉北侠秋田,让他老人家来取,跟我姓童的毫无关系。”童林说完转身就要走。
  你说这事闹的,使西风长老秋蝉进退两难。他认为我这么一说,童林眼眉一立,把眼珠子一瞪,这就得动武了,年轻人吗,不能服气儿。还没想到童林不抬杠,人家外号取消了,花不要了,这还说什么?弄得秋蝉长老进退两难啊。“这个……阿弥陀佛!童侠客,你不要客气了,不要误解老僧我的意思!人家众人给你贺的号,我一个人岂能推翻得了!这朵花是北侠秋田所赠,众人也都同意,我能说不允许戴吗?另外哪,我也没这个意思。方才我没说么,我要看一看你这个别开天地、另闯一家的童侠客耍什么能耐。杭州擂我没去,我要补上这一课,我在这儿要领教领教!胜也罢,败也罢,我长长见识!难道说童侠客不能赏脸吗?”
  苗吉庆在旁边说话了:“哎,童林,你别装蒜!你打铁背罗汉法禅那能耐哪去了?双钺分双剑的本领哪去了?干什么这么假谦让?我老师赏给你脸,要跟你比划比划,你就伸手呗。再又说回来了,你想走,你走得了吗?我鹿角棒可不是吃素的,我打折你的腿!”童林一看这小子不是东西,一点礼貌也不讲啊,出口就伤人,但是看在西风长老的长上,童林没理他,必须得拿出长者之风来。童林一琢磨,看这意思不打还不行了。
  这西风长老破裤子缠腿。童林又一想:他是西风门的门长,不如乘此机会我跟人家学学能耐,比就比呗,输了算个什么,不输,我长长见识。童林这才点头:“老门长,如若赏脸,童林只当奉陪。您发现我有不当之处,望求指点一二。”童林不是客气话,是发自内心这样说的。还没等两人伸手哪,就见这墙上噌噌噌,下来十几个人。
  北侠秋田;
  震东侠侯廷;
  鼓上飞仙丁瑞龙;
  大判飞行快苗润雨;
  铁掌李元;
  二侠侯杰。
  南侠司马空也来了。因为花一丢,童林头一个追出来了,大伙能放心吗?跟着都上了房,瞄着童林的影子往下追,所以大家只是比童林晚到了一步。别看童林是第一次到南高峰西风蝉林,这帮人却常来,而且跟秋蝉长老还有一面之识,虽然没有深交,一般是处得不错的。北侠一看:哟,怎么到这儿来了?这不是秋蝉长老吗?噢,这事儿发生在这儿了,不然的话,海川不能来。老头子秋田的火可就不打一处来,你看童林客气,他们不客气,他把大宝剑在手中一握,紧走几步,来到秋蝉老和尚的面前。“老方丈,这是怎么回事?为什么海川来到你西风寺呢?难道说我的借英花是您拿来的吗?”唉呀,秋蝉和尚一看都来了,拄杖堵门,暗自埋怨徒弟苗吉庆不是东西,就你给我惹的祸,你瞅人家都来了,只可勉强应付呗。“阿弥陀佛,老家伙不要误会,这事不是我干的,是我徒弟黄眉童子苗吉庆所为。这孩子年轻不懂事啊,晚上凑热闹到了飞龙镖局,一不高兴,把花他给偷来了。我正要返还童侠客,但是这么高的高人,要不比一比,我觉得可惜,打算在童侠客面前领教一二。这时候你们来了。”北侠闻听一阵冷笑:“老和尚,你真会强词夺理,岂不闻子不教乃父之过,教不严乃师之惰吗?有什么老师,就有什么徒弟。半夜三更的你徒弟溜达什么?上我的飞龙镖局房上呆什么劲?我们大家贺号戴花,他来个声东击西,用炸药把众人给吓了一跳,然后偷走首正借英花。这是什么行为?这拿到官府去,夜入民宅,就有三年徒刑,何况他还偷盗借英花呢!老和尚,你平常管教不严,你当老师的有一定的责任。再则说了,你刚才说什么?见高人不能交臂而失,跟童林要比两下。显而易见,你不服气,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,你不服气就说不服的,干什么还转着圈儿说话呀?水贼过河咱甭使狗刨儿,这么办得了,你甭跟童林伸手了,你跟我伸伸手,我要领教领教西风门的长老究竟有什么功夫!”老侠今儿这火儿真大,甩掉衣服,拽宝剑他要拼命。还是震东侠平和呀,赶紧过来解劝:“老哥哥,不可鲁莽,咱这也别误会,也许大和尚是一片至诚。”“什么一片至诚!东侠你甭装好人,他这事是小秃头上的虱子,明摆着的。他不是不服吗?不服就比比呗。老和尚,你就请过来吧!”你说北侠连怨带损,西风长老觉得脸上挂不住了,老和尚最后一核心,“阿弥陀佛!秋田,你还不用拿大话吓我!对,我就是不服!童海川有什么能耐叫震八方紫面昆仑侠呀,我这一方就叫他震不住。八十一门中不有我这一门吗?不承认有西风门?我是门长么,起码说我这一门户就不服。如果童林真把我赢了,我心服口服,我头一个同意他贺号戴花;如果赢不了我的话,我这门户的门人弟子一致全都反对。你看怎么样?”北侠说:“好吧,要这么说的话,你是非比不可。海川哪,听见没?老方丈可不服。啊!人家代表西风门哪。今儿个是叫他服还是不服,就看你的了。伸手吧。”唉呀,童林真是骑虎难下呀!童林一想这仗打什么意思哪?但是不打吧,看这事儿也没法儿解决。童林只好过来二次行礼:“长老,我还是那句话,我不配当侠客,您别管我叫昆仑侠。我也不配戴花,我诚心想跟您学几招,望求老罗汉赐教。您看着我哪不对,多加指点。请!”众人都在旁边看着。秋蝉没有办法,把长大的僧衣闪掉,里头一身短僧衣,紧带子,提洒鞋,周身利便,欻亮了个夜叉探海式。童林亮了个跨虎登山不用忙,两个人拉开门户往一块儿一纵,就战在一处。
  你想想,观战的都是什么人哪?都是成了名的侠客,哪个都是久经大敌呀,看他们两个人这一伸手,真是旗鼓相当啊。
  那西风长老秋蝉有一号小名,也是侠客的身份,人家自主为门长,没有拿手的能行吗?再看人家使的是罗汉达摩式,八八六十四路,一掌紧似一掌,一掌快似一掌,身形滴溜溜来回乱转,恰似狂风骤雨一般。
  再看童林,稳稳当当,看观定式,分上门户。开始的时候,童林打的是不求有功,但求无过,闪展腾挪,尽量不发招啊。为什么?他要看看西风长老究竟特长在什么地方。三十个回合,童林可长了不少见识,暗挑大指,认为名不虚传。你看人家多老练,那掌伸出来,那腿抬起来,都有独到的功夫。童林真开了眼了。这打到四十个回合,分出上下来了。什么原因呢?西风长老好是好,不是童林的对手。童海川的柳叶绵丝掌是蝎子的尾巴——独一份儿,老和尚没见过。尤其童海川这身子滴溜溜一转,用转大树的功夫,谁遇上这谁倒霉。西风长老就觉得这眼睛不够使唤的了,东西南北、四面八方全是童林,心说:这回可好,真是震八方,我算服了。唉呀,这童林果然是名不虚传,难怪铁背罗汉法禅当场被他打出血,要换上我也是同样啊。老罗汉心里头一着急,招数就慌乱了。他使了个双风贯耳,奔童林的左右耳根台子一拍,双掌到了。童林呢,往下一缩身,使了个童子拜佛,双手往上一穿,紧跟着俩胳膊往左右一扬,这一招叫大鹏双展翅,啪!把西风长老的胳膊给拨开了。童海川身子一摆跨步进身,使了个双撞掌,打西风长老的前心。你想童林受过名人的传授,掌上的功夫够多狠哪!掌未到,风先到,呜这一声就到了。西风长者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。大和尚把眼一闭,心说:阿弥陀佛,完了!今天我栽跟头是栽定了,躲不开怎么办呢?就得接这一掌,要是不动点功夫,这么接,命没了!西风长老舌尖一顶上牙膛,叫丹田一力混元气,嘣,这前胸的肉鼓起有二寸多高来,绷硬绷硬的,用气功憋这一掌。其实他多余,童海川一看他躲不开了,这掌似挨着他,又没挨着他,童林往下一撤招儿,噌!回身跳出圈外,一抱拳:“老罗汉,童某得罪了!”没进招儿,谁都看得清楚,给秋蝉留情了。不然就这一掌打上,秋蝉那就不死也得瘫痪。秋蝉长老一睁眼睛,一看童林跳出圈去了。啊,没打我,罢了!八十多岁的人了,跟童林一比我是相形见绌呀!我真不如人家,童林真是好样的!秋蝉想到这块儿,很觉着有愧呀,把长大僧衣拿过来重新穿好,双手合十:“阿弥陀佛,童施主,多谢你手下留情,贫僧感恩匪浅。唉,我丢丑了!我认输!”你看这才叫好样的,知错必改,乃为俊杰。南侠北侠大伙哈哈一笑,全过来了。“老罗汉,怎么样?我们给海川赠的这个号叫震八方紫面昆仑侠你老同意不?”“同意,我双手赞成。”“那么给他戴借英花您同意不?”“太同意了!海川不戴借英花,谁能戴呀?就冲刚才有容人之量我算彻底服了!”大伙哈哈一笑。秋蝉说:“此地并非谈话之所,来,咱们到里边儿。”
  到了客室,分宾主坐定,小和尚献茶,秋蝉一点首把苗吉庆叫进来了。这苗吉庆这嘴呀撅有多高,能拴头驴,来在老师面前,扑通一跪:“师父,我错了。”秋蝉指着他的鼻子:“吉庆啊,你说你给我惹多大的祸,就是你挑动事非,没有你,今天能把众位给请到这儿着急上火?”老和尚那半截话没说,没你我能丢人吗?咱俩哪,是师徒、还是冤家呀?你这大年纪不学好,挑动是非,惹祸招灾,这还了得,我非打死你不可!秋蝉把厚掌往空中一立,想要打苗吉庆。童林在旁边过来了,赶紧把秋蝉的手给握住:“老罗汉不可如此,也不能怪你徒弟,这事怪在我的身上,您千万留情。您要打您打我,千万不能打他。”童林这一求情,西风没办法了,把掌撤回来。“童侠客,你真了不得,不记前仇,你这度量有多宽啊,真是将军额前跑下马,宰相肚里能撑船哪!就冲这一手,将来你前途不可限量。吉庆啊,既然童侠客给你求情,我暂时饶恕你这次,还不过去谢过童侠客?”苗吉庆这才来到童林面前。“童侠客,大人不见小人过,宰相肚子能撑船。我什么也不是,蒙童侠客给我求情,我感恩不浅。童侠客请上,受吉庆一拜!”童林能叫他施礼吗?用手相搀拉着他坐下,一问这始末原由,这才问清楚。
  原来北高峰立杭州擂,离南高峰本来不太远,这么大的热闹,西风长老能不知道吗?西风长老没接到任何一方的请帖。有心去,又一想:我这高的身份去不合适,你说我一露面儿是向着哪一家?向着震东侠,得罪北侠;向着北侠,得罪侯氏兄弟。干脆我来个不露面。
  虽然说他没露面哪,心里头还觉得痒痒,老想知道知道杭州擂的情况,就让他这宝贝徒弟苗吉庆去探风儿。自从立杭州擂那一天,苗吉庆是场场必到。场上所打的,所有的经过,杭州发生的事情,苗吉庆全探听明白,有的是看的,有的是听的,天天回来,见老师一五一十地说。噢,西风长老这才得知前边的情况。可这次贺号戴花,他们事先不知道信儿,苗吉庆也是进杭州去探风儿,连开心解闷,正好遇上了。苗吉庆果然是不服,这才盗了首正借英花,发生这场风波。
  等把这事说完了,众人哈哈大笑,这真是一场误会。但是西风长者呢,感觉到对不起童林,怎么补报哪?“海川啊,咱们都是一家人了,有什么说什么。今天这事儿我欠下你的情了!你不怪我,那是你有容人之量。但是我觉着得好好补报补报。怎么办呢?海川,这么办吧,你出入江湖,将来有很多的事情要办,倘若你遇上为难之处,想到我西风秋禅,唉,那么你来一个二指宽一张小纸条,我师徒赴汤蹈火万死不辞!只要你看得起贫僧,你就给我打个招呼,什么时候我都必到。”你看这几句话就值了金子了。童海川站起身来,躬身施礼:“多谢老罗汉!”北侠一笑啊:“老罗汉哪,这可不是将来的事儿,现在就用得着你。”“噢,你这是玩笑还是真的?”“真的。”北侠说,“你知道海川为什么到杭州来吗?他摊了官司了,是这么这么这么回事。而今,国宝渺无踪迹,盗宝的贼寇逍遥法外,我们众人正为这事儿发愁呢。您要帮忙干脆您马上就插手,别的忙不用帮,您要帮着海川能把贼寇抓住,国宝还朝,这是尽了最大的交情了!”“阿弥陀佛,还有此事?海川啊,那盗宝的人是谁哪?”“韩宝、吴智广。”“韩宝、吴智广?我知道这俩人儿,云南八卦山的。”老和尚一琢磨,云南八卦山的庄主混元侠李昆李太极,那是正人君子,绝不能允许韩宝、吴智广干这个事儿。绝对是他俩干的,背着大庄主不知道。要是这么个情况,这俩小子绝不敢回云南八卦山,现在还在四处漂流哪。他可能落到什么地方呢?西风长老这就不言语了,大伙就问:“老人家,您看,韩宝、吴智广能落到哪儿?您给指点一条明路。”“嗯……唉!”西风长老机灵一动,“众位,我说的可不一定对,要猜错了,我可不负责任。”“哎,您说吧,咱都是自己人。”
  欲知是何线索,且看下回分解。
43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2:38 | 只看该作者
第四十四回 喊冤屈白洁遇童林 遭横祸李大逢恩人
话说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,保着雍亲王赶奔清水潭太平庄,在半道上遇上一件意外之事:官府的人正捉拿一个白脸的和一个黑脸的逃犯。那个黑面大汉一个劲儿地喊冤枉,官府的人儿不让,一口咬定他就是采花贼,把童林弄了个左右为难,这才叫空口无凭。你说他们俩谁说得对呢?
  正在这个时候,那个白脸的说了话。就见他把发辫一甩,眼泪流了下来,往前走了几步,离童林不远,躬身施礼:“好汉爷,我不管他们俩冤不冤,小人我冤哪!冤哪!”正在这时候雍亲王也过来了。雍亲王一看,嗨,外边细雨濛濛,周围还没人,正好在这儿升堂问案,一方面是在这儿开开心,另一方面也把事情弄个清楚。雍亲王一指白脸的说:“小伙子!你一个劲儿地口呼冤枉,冤在何处?家住哪里?姓何名谁?有什么冤屈尽管讲来!如果说得条条是理,我一定给你做主。说吧!”哎呀,这小伙子一看,面前这位长得雍容华贵,稳着泰山,看这样是个当官的,干脆我就说了吧。小伙子点头报出名姓,把经过细细述说一遍。童林听了大吃一惊,雍亲王也感叹不已。
  先说这白脸的。这人住苏州城,姓白,叫白洁白凤如,父亲叫白善,母亲周氏。一家儿在苏州城里一住,小日子混得不错。白善经常经商,家里有一套四合小院,外头还有两处买卖,虽然不是富翁,也是个小康之家,还雇着几个仆人。但是,好景不长,在白洁十六岁那年,他爹积劳成疾,一病不起,后来调治无效,就死了。老头这一死,就像大梁折了一样,母子痛不欲生。等把老头丧事办理完了,没有收入了,还得往长远考虑呢。怎么办呢?他们把两处买卖变卖了,为了节约开支,把家里的仆人遣散了,就剩下娘儿俩过日子。白善留下的财产,足够娘儿俩过的。老太太在家里没事,织织布,纺纺线,将将就就,在家里看门望户。白洁呢,除了读书之外,他有一个爱好,就是酷爱武术。上有天堂,下有苏杭。在当时,苏杭二州那还了得!大邦子弟,市农工商,来来往往,有的是这江湖的人,也来苏州献艺。这白洁一听到这信儿,不管多远也要看热闹,有时还要把练武的请到家里来,教给自己三拳两脚,这些钱也就没少花。老太太呢,不同意儿子这样,但是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,娇惯成性,一想孩子学武术也不是坏事儿,花俩钱就花俩钱吧。就这样,白洁学了不少,到十八岁这年,不管刀枪棍棒,还是拳脚,都有了一定的基础。总请老师,供不起人家,后来娘儿俩一商量就不学了,干脆,就在这个基础上练吧。
  白洁没事看完书、伺候完母亲,就全心练武。他只听老师讲过:一年之计在于春,一日之机在于晨。他就早早地起来,空气还好,外边又不乱,练武正是机会。所以这白洁天天早早起来,梳洗以后,吃两饽饽,夹着刀枪,入苏州,到虎丘山下练武,练完了回来,正好日头也出来了,便给母亲做早点。娘儿俩吃完,老太太该干什么干什么,白洁念书。晚上,白洁再练一阵儿,安排得挺有规律。
  咱们单说这一天,白洁不知为什么起得太早了,出门一看,满天星斗。他夹着一把刀到城门洞里,城门还没开呢。嗨,等一会儿吧。他在街上溜达了好一阵儿,城门刚开,还看不见人,就出了城门。
  来到虎丘山下,空无一人。往日有不少人在树林里,今儿个就他自己。他把大衫脱下,挂在树上,把刀搁在树底下,来回溜达溜达,活动活动筋骨,然后就开始练拳脚,把所学的换趟练了一遍,又拿了刀想练。可就在这个时候,突然听到树林里发出一种特殊的声音,像牛吼,又不像,“噢——哞——哎——”哟,是什么?白洁头发有些发奓,以为闹鬼,不是吧?这块儿经常有人来,怎么能闹鬼呢?要不弄清楚,这心里头别扭。他把刀抽出来,高抬腿,轻落步,顺身隐着进树林。树林里更黑,什么都看不清。他踅摸了一会儿,闹了半天,树林里有不少孤坟,也不知道谁家的。在一个大坟头的后面,他突然发现那里趴着一个人,是那个人发出的声音。白洁壮着胆子哈下腰去,仔细一看:啊呀,这位五官都挪位了!鼻子、眼睛、嘴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了,太难受了!两只手刨地,两只脚蹬地,把那地都刨出了两坑,脑袋扎在地上,痛苦难耐。“噢——阵——”白洁再一看:这位穿一身夜行衣,勒着十字襻,腰里缠着带子,后头背着空刀鞘。离这人二尺多远,地下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。白洁心一动:这位是干什么的?夜行人打扮,难道他是个贼?但又一想:也不敢下决定,因为常练武的人,有时候也这身打扮。白洁有心走,但又弄不清是怎么回事。就在这时候,地下趴的这人听见来人了,强咬牙关,转过身来,把脊背靠在坟头上,颤抖着声音:“朋友,我求求你!”白洁一听跟自己说话呢:“哦?你求我什么事儿?”“你手里拿的是刀吧?你快给我一刀,别让我受罪啦,我求你把我杀了就得了!”白洁一听,一扑棱脑袋,哪有这份儿理?一无仇二无冤,我能杀人吗?就是有冤有仇,还有官府做主呢,我也不能干这种蠢事!怎么他这么痛苦呢?白洁把眼睛揉揉一看,这才明白:他大腿上钉着一只镖,这只镖扎进去挺深,外头露着一截,镖穗头耷拉着。这位裤子让鲜血给染红了,地上一大摊血,怪不得他这么叫唤。白洁就更糊涂了,把手一摆:“朋友,咱俩无冤无仇,你这个要求我可不能答应。你是哪儿的?叫什么?这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?”这人摇了摇头。第一,是不愿说;第二,太痛苦了,也没那个精力说话。所以他还要求:“朋友,你就当行行好,给我个痛快!我实在受不了啦!朋友,我求求你杀了我,咱们结个鬼缘。”“不行,不行!你说什么也不行!你说死于什么?难道就不能活吗?”这个人闻言长叹一声:“我在贵宝地举目无亲,抬头无故,谁能给我治呢?”白洁这会儿见义勇为,一拍胸脯:“我能!见死岂能不救?我救!”“真的?”“这还能开玩笑?”“我谢谢恩公!要救你还得快点救,晚了就来不及了。你看这只镖,是只毒药镖,钉在我腿上甚是严重,天一亮,这毒性散发,准死无疑。你要救我,先拔出这只镖,把烂肉剜掉,把骨头刮净,然后抓几付药,一部分涂在伤口,一部分灌在肚子里,我这命就保住了。不过,这太麻烦,我有点于心不忍。”白洁一听:“得,得啦!不就这么点事吗?没关系!我全包了!我家离这儿不远,就在城里,现在就背你走。”这人往身上一指:“兜子里有个药方。”这人说话的精力显然不行了,断断续续:“你按这药方抓药,切记:一半涂在伤口,一半灌在肚子里。灌下去,我可能要吐,吐净后再灌水,灌下去又吐,直到吐得什么也没了,然后你让我出汗。汗出透了,我这命就保住了!”“听清楚了,行啦!我都明白了。”最后,这人的嘴直吧嗒,说不出话了。
  白洁一想:既然答应了他,就应该救他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。我娘说过,人生在世,得做善事。我先别管他身份,救活了再说。他把那人从地上扶起来,个头比自己大,块头儿也大。白洁仗着自己力气大,把他抱出了树林子,拿脱下的大衫往他身上一裹。因为什么?让人看着不方便。白洁一想:他已经昏迷不醒了,干脆,我背着他吧,把那人那把刀捡起来,往胳肢窝一夹,用手拢着他的双腿,赶奔苏州城。
  回来了,天还没怎么亮,街面上几乎没人,就是遇上几个人,谁也不注意这个。所以白洁拐弯抹角到了家,身上有钥匙,把门开开,然后进了院子,把门关好,进了自己那个屋。他们家是个四合院,母亲住在上房,他住在配房,就娘儿俩挺棒的。他把那人背到屋里,放到外屋地上,心想:我得先设法抢救,不然天一亮,这人命就保不住了。白洁让这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,把灯点上一看:哟,这不是死了吗?就见这位眼窝深陷,牙关紧咬。这时他把那人的内衣脱下来。哟!这镖怎么扎得这么深,这么狠呢!从床底下把钳子、剪子拿出来。那阵儿,没有什么消毒的东西,就拿火烤,烤过了毒也消了。白洁就用钳子夹住那只镖,唉,唉,费了半天劲镖才拽出来,这下他放心了。这镖钉进去足有三四寸深。钉在肉里的部分,这肉都发黑了,有腥臭气味。他把这只镖放在旁边,把剪子、钳子拿过来。这玩儿还没下过手呢,手腕发抖,心里有些紧张,犹豫了半天还是下不了手,但又一想:我是练武的,我还怕这个!耽误了,这人的命就没了!干脆下手吧!硬着脑袋壳作手术,把烂肉用剪刀咯哧咯哧剪掉,向里一看,腿骨都露出来了,颜色是黑的,骨头发铁青色,有手指肚大小。白洁就用刀子咯哧咯哧往下刮,一直刮到黑色没了,露出白骨头碴来,又开始挤,开始挤出来的是黑血,后来挤出来的是红色的血。他知道这里没毒了,心说:我赶紧去抓药吧。拿了药方,白洁从抽屉里拿了几个钱,开了门直奔药店。离他们不远有一药店,叫广德堂。白洁一头进屋:“得……掌柜的,抓药!”“哎,白少爷,什么事?”“快!一个朋友委托我抓药,你看看最好是别缺。”掌柜的拿过药方一看:“这……是治什么的?”“治病的,您就别问了。抓吧!”掌柜的按药方分量抓了药,分成三包。白洁把钱付了,拿着药一溜小跑,跑回家去,把街门关上,开始煎药。
  这药也煎得差不多了,他把药倒出来,一半敷在伤口上,敷完了又用布扎上,药汤往嘴里灌。这人嘴都张不开,就拿这筷子给别,后来别开了,赶紧给把药汤灌下去,把白洁折腾出一身汗。灌完了之后,他一想这地下冰凉,哪行呢?从外屋搬了一个长条凳,让这人趴在长条凳上,旁边放了一个盆,得准备让他吐,白洁就在旁边看着。约有片刻工夫,就听着这位肚了里咕噜咕噜……又过了一会儿就见这位胸脯一起伏,嘴一张,呜哇吐了一盆子黄花绿沫,也不知道吐的啥,这味儿太难闻了。白洁把门窗都打开,点了两根香,好驱赶这臭味儿。一直等这人吐完了,他按着这人的嘱咐,给他灌了几碗白水,把这盆倒了,用水涮净放这儿,仍然让这主趴着。又过了一会儿这主肚子咕噜又叫开了,哇哇又吐,如此吐了三遍,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了,白洁这才费劲地把他抱在床上,盖了几床厚被,四个角都用枕头压上,门窗关上,好使他发汗。
  此刻天就亮了,白洁洗了把脸,把屋里、外头收拾了一下。母亲也起来了。白洁见了,“娘啊”叫着,赶紧施礼:“娘,您早!”“孩子,你出来一趟进去一趟干啥呢?”“娘,您不知道,我背着您办了点事儿。”“什么事,孩子?你说吧!”“是这么回事儿。我救了一个人。”“哦!”老太太吓了一跳,“这人在哪儿呢?”“正在我屋里发汗呢。”“啊呀,孩子!这人是干什么的,你知道吗?”“不知道。娘,您不是说过,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吗?我打算把他救活了,然后再问他是谁。”老太太点点头:“好啊,孩子!你做得对!不过他醒了你得问问他是谁。世界复杂,咱不能吃那亏呀!你爹又不在,就咱们孤儿寡母,一旦沾上什么官司,咱娘儿俩就完了!”“唉,娘,您放心,我一定问清楚。”说话之间厢房里有了动静,白洁回屋了,一看这位,这汗出的,又像牛吼似的。汗出透了,白凤如把手伸进去,跟瓢浇的似的。此时白凤如心说:我给他擦擦,头上、脚下都擦完了,继续叫他发汗。就这样一直到黄昏,这人才清醒过来,就见他鼻子一抽,嘴吧嗒吧嗒。啊呀!活了!“好啦,好啦!活了!”白洁挺高兴,凑到跟前:“朋友,朋友!你觉得怎么样?”那人睁开眼睛,又闭上眼睛,就回忆回忆,问道:“难道我是在梦中不成?”“嗨,这是真事,怎么能在梦中?!”“是你把我救得吗?”“嗨,那还错得了?你忘了在树林之中我遇上了你?”这人闻听,眼泪掉下来了,等了多一会儿,把气调顺了,才说话:“恩公,让我怎么补报你呢?”“唉,别说那话!施恩不望报。你现在觉得怎么样?”“好多了,我这条命算保住了!恩公,我再麻烦麻烦你,我腹中饥饿,你能不能给我点吃的?”“哎,你说话,吃什么吧?”“最好软和点,面条、粥都可以。”“行!我现在就去做。”
  白洁一想:我做面有把握,熬粥太稀怎么办?得了,我给他做点面片,里头卧两鸡蛋,再滴点香油,放些葱花,这玩儿挺香。就这样,白洁给做了两大碗,端到床边,帮着这人吃下去了。这人真饿了,两大碗一点没剩,吃完又见了汗,二话没说又见他沉沉睡去。
  白洁也不能问,自己把东屋收拾收拾,搬到东屋睡去了。这白少爷一晚上起来三四回,到这儿来看,一着睡得挺踏实,也没打扰。第二天,给他做了面汤让他吃了,晚上可以吃干的了,做了两张薄饼。一连七天,这人彻底恢复了,伤是没好,精神恢复了,强挣扎着下了地,身子摇摇晃晃,扑通一声给白洁就跪下了,未曾说话,眼泪就像珍珠断线:“恩公,救我一命,我感恩匪浅哪!我说什么好呢?让我先给你磕几个头吧!”嘣嘣嘣磕起没完没了,白洁觉着于心不忍,赶紧用手相扶:“朋友,别,别!你这何苦呢!你现在身子骨还不硬实,住在我这儿,好好养伤,多咱伤好啦,多咱再说。”这人站起来,又说了几句客气话,白洁叫他躺下。
  此人究竟是谁,且看下回分解。
44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3:12 | 只看该作者
第四十五回 养伤家中白洁施恩 习武就地李大传经
 话说此人躺下后,白洁便急切问道:“朋友,你是从哪儿来的?”“云南昆明府。”“云南,挺远的。贵姓?”“免贵姓李。”“噢,叫什么名?”“嗯……”这人犹豫了一下,“嗯,我叫李大,因为我排行最大,就叫这名儿。”“那你是干什么的?”“普通百姓。”“那谁把你打成这样子?”“仇人。”“仇人?他们是干什么的?为什么打你?”“恩公,你不必细问了。总之,我得罪了仇人,被他们暗下毒手,将我打伤。恩公,你放心!我看出你的意思来了,你对我有怀疑。本来吗,花花世界,无奇不有,画龙画虎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我脑门子上没贴着条儿,没粘着字,怎么能说我是好人呢?可是,恩公你放心,上有青天,下有地,当中有良心,我是真正的好人。嘴不应心,我必遭恶报!恩公,等将来我一五一十对你细说。”白洁一听,你说这,还怎么往下问呢?人家一再保证,以良心担保。白少爷点头:“好好好!我没别的意思,你别多心。你就住在我家好好养伤,多咱养好多咱说。”说完,走到上房,跟母亲讲:“娘啊,也不知为什么,我怎么看这人是个好人。长得五官端正,给人的印像特别善良。娘啊,您就放心吧!”老太太一看儿这样,也没逼他,就暗中支持,就这样,又买鱼,又买肉,又给熬母鸡汤。这人恢复得挺快,不到一个月,伤痊愈了。好啦!白洁大喜,心说:我也能救一条人命,这算做了一件好事啦!被救这人对白洁感恩戴德。通过这一个月的生活,这人发现:白家娘儿俩生活,始终没见这老太太,现在能下地了,得给老太太问个安。“恩公哪,我打算见见老伯母,你看如何?”“好哇,欢迎欢迎!我跟我娘打个招呼。”白洁跑到上房跟娘一说,老太太也挺高兴,说:“儿啊,等下晌的吧!娘得准备点菜,招待招待这个人。”白洁挺高兴,跑到菜市上买了菜,鲜鱼活虾买了回来,老太太亲手操作,等到下晌,酒菜都准备好了。被救这个人洗了把脸,收拾了一下衣服。说被救这人有衣裳吗?有,他腰里缠着个包,带着随身衣服,换了一套裤褂,干干净净,由白洁陪着来到上房。老太太正在屋等着呢。相见之后,被救这人跪倒在地:“伯母在上,本难人不死,皆贵母所赐,请上受我一拜!”规规矩矩磕了四个头。老太太不忍呢,赶紧让白洁把这人扶起,说了几句客套话,三人入席。老太太凭着经验,在桌前仔细把这人打量了一番,再看他身高六尺挂零,肩宽腰厚,黑灿灿的面皮,稍稍有些短短的胡茬,浓眉大眼,五官端正。看这外表不是坏人。老太太也是有意的,边吃边闲谈:“听白洁说你是云南昆明的,家里有些什么人?”“唉,老婆孩子一共是四口人。”“噢,那你依靠什么生活着?”“伯母哪,因我父身边颇有积蓄,现在就花老本。我呢,有时候做点买卖,有时候教几个徒弟,也能维持生活。”“噢,那我再问你,你因何得罪什么人?因何把你打成这个样子?因何从昆明来到这江苏?”“这个……唉,伯母,这话说起来就长了,恕小侄不能原原本本跟您讲。什么原因?这里面关系重大,等将来把事情理出头绪,您自然清楚了。”老太太一听,他话讲得含糊不清,难免心中不悦,席面上就沉静了片刻。但这人擎杯在手:“伯母,请您放心!我还是那句话,我是绝对的好人,恩公救我没救错!我是犯法的不做,反胃的不吃,我是奉公守法的良民,早晚您会了解我的。总之一句话,我得罪了仇人,有苦难言。我追杀仇人,追到了贵宝地。现在我还得去抓他,不抓到他,事情就弄不清楚。请您老人家放心!”“噢,那老身就不便再问了”。
  还别说,这人说话显得特别诚实,问不出什么毛病来。吃完了饭,这人就回去休息。反正白洁娘儿俩就知道这人姓李,别的什么都不知道。白洁这人老实,就认为姓李的这人儿挺好,就是不知道他的来历,每当想起这事儿,就觉得堵心。这事儿抛出去谈别的,俩人很意气相投,很谈得来,尤其谈到武功这方面,这人滔滔不绝,口若悬河,说得有很有据,把白洁听得都入迷了。打这往后,这人就住下了,经常白天在家呆着,晚上出去。有几回白洁晚上找他有事,屋里空无一人,刀也没在。白洁心里合计:上哪儿去了呢?有时看他白天回来了,就睡大觉,晚上就出去,这事不断。白诘问他上哪去了,他说找仇人去了,什么仇人他也不说。白洁一合计:听天由命吧!救人救到底,送人送到家。反正我看这人不错,不见得我能沾上什么事。另一方面,白洁的武功始终没耽误,自从救了这人,他不上虎匠了,天天在家练武,前院地方小,他上后院练去,仍然是一丝不苟。单说这一天,白洁到后院,把场子打扫干净,收拾利落,开始练拳。正练到得意之处,这姓李的睡不着觉,也上后院来溜达,一听白洁呼哧呼哧直喘,呼嗵呼嗵直响,他进了这院,靠在墙上在这看着。白洁一看大哥来了,也没见外,自己练自己的,等一会儿练完了,一收招,喘了喘气,迈步来到这人跟前:“大哥,你怎么没睡?”“天热,我睡不着,知道你在这儿练武,我来看看。”“哥哥,你看我练的这两下子怎么样?”“哈哈,这叫我怎么说呢?”白洁一听,这话里有话哪!“哥哥,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呗!你比我岁数大,你看我哪有不对,你多加指点呗。你是个行家。”“恩公,你要叫我说瞎话,我就捧你几句,既然处得不错,就说实话,你练的这东西不怎么样!”白洁脸一红,觉得自己没少下功夫这么折腾,闹了半天还不怎么样的,不爱听,还有点不服气,但表面上还不能带出来。“唉,啊……是……是不怎么样的!”这人看出来了:“恩公,你别不爱听,确实不怎么样。这不怪你,因为什么呢?你没有经过名师指点。只有老师高,才能出名徒。你想想,你过去交的那些人尽是打把势的、卖艺的、串场子的、走江湖的,这些人会有什么真功夫?无非是挣钱糊口,练点花架子,糊弄外行人,他们决不是什么成名的人,你跟他们学,能学出什么东西来?你看你刚才练的这趟拳,一点也不归路,这都是花架子,准看不准用,真要到战场上,弄不好还许把命搭上。”
  白洁听了没言语,似乎呢,还不大信服。这姓李的一笑:“恩公,你是不是有点不服气儿?你看我给你练练。”“那好哇!”随后,这姓李的把袖儿一挽,往当院一站,沉住气,走行门,迈过步,练了一趟拳。啪啪啪,这一练完了不要紧,把白洁看傻了,唉呀,这姓李的可真有两下子,比我强得太多了!“大哥,你这么好的功夫,你可不应该……”“怎么?”“你得教给我呀!我要早知道你功夫这么大,我早跟你学了。”“哈哈,现在学也不晚!本来我还有事要办,为了补报你的救命之恩,我把别的事儿压压,我先教给你能耐。兄弟,我看这么办吧,说练,明天咱就开始,你就跟我学,你看怎么样?”“唉,好啦!”白洁一听这话,把别的全忘了,兴冲冲就睡了一觉,等到第二天来到后院,姓李的就教给他能耐。根本从头做起,怎么定式,怎么抬腿,怎么伸手,教了他一套五祖点穴拳。这趟拳脚自从白洁学会了之后,能耐长了一大块,跟原来可不一样了。这姓李的不光教给他拳脚,还传授他枪法,在这十八般兵器当中,惟独传授他大枪。在传授以前,姓李的跟他讲:“恩公哪,枪为兵器之中的贼,刀为兵器之中的帅,锤为兵器中的胆,双钩为兵器之中的眼。这玩儿都有讲究,不是胡练的。就拿这枪来说,枪扎一条线,刀砍一大片。人人都使枪,它普遍,但是它最难学,它是兵器中的贼,你想想吧,讲究的是出神入化,神鬼莫测。要练到登峰造极,谈何容易呀!我们家就练枪,我对枪就非常喜爱,下过几年功夫,练好了吗?不敢说练好,总而言之,一般来说还交待得过去。这回我教你大枪,你要牢牢记住!”“唉,好嘲!”白洁准备了两条枪,姓李的一条,他一条。人家怎么教,他怎么学。人家一练这枪呀,白洁更傻了,从来没见过。就见人家前把一翻,金鸡乱点头,往回一返枪,扑棱一下,怪蟒翻身,练起来,雨打莲花,风雨不透。白洁鼓掌喝彩:“大哥,闹了半天,你的枪法这么多哇!这我可得学到手!”“贤弟呀,话又说回来了,你没有以前的基本功,就想单独练枪,你也练不了,好在你有以前的基本功。来,我教给你。”
  李大教给他三八二十四式五虎断门枪,教完说:“我教给你这趟枪,为什么叫五虎断门枪?共有五家,头一家,你太熟悉了,就是三国时候的吕布吕奉先,人家使枪,那堪称一绝呀,因为他使的枪确有独到之处,人家研究了不少精华,流传到后世。这第二家,就是老高家,白马银丝高士己,那枪上有研究。再下来第三家,老杨家,你听说有个杨景的吗?就是百姓之中流传的杨六郎,这个枪法出众,人家还亲手写过《枪谱》,可惜失传了。据我父亲讲,咱们这个枪法里也有老杨家的招数。还有一个最露脸的老罗家,隋唐年间的罗成喽,那枪法是一绝呀,咱们这个枪法中,筋骨主要是老罗家的。第五家,老岳家,精忠大帅岳鹏举,人家使枪也堪称一绝,也着有《枪谱》,可惜咱们手边没有。咱把这五家的枪法化到一块儿,就叫五虎断门枪。在我父亲手上,重新加以研究,把五大家的精华加到一块儿,才研究出二十四式。咱们跟人家古代的名家相比,人家是马上的枪术,顶盔贯甲,骑马打枪,冲锋陷阵,讲究快和急。咱们现在是在步下,不骑马,所以练枪就比较难,因此,咱这枪也比那种枪尺寸短得多,那多是丈八大检,咱这没有,最多的也就是八尺枪,咱们练的这是七尺二的,这就够可以的了。不管长短,枪是最吃功夫的了。往后,你可要好好下功夫学。”
  啊呀,姓李的这么一讲,白洁顿开茅塞,哎呀,长了不少经验。“好啦,哥哥您放心吧!我一定好好学,决不辜负您的希望!”这两个人摽上把子就开始学开了。四十几天的光阴,白洁把能耐学到身上了。啪一练这五虎断门枪,要说怎么精,怎么奥妙,他谈不到,可路子全学会了。姓李的真高兴啊,频频点头:“恩公,你真聪明!学这么快的主从来没有,当初我还下了半年工夫哪!你千万要记住这个路子。记住:熟能生巧。不管我在你跟前不在你跟前,二五更的工夫可不能耽误了!学会了还不行,还得到外面去闯荡,见见世面,见见高人,跟人家交交手,实际用上那么几次,这枪就学成了,现在只能说是开端。”“唉,我记住了。”“但是,”姓李的又说,“恩公哪,我有个要求你要牢记!”“什么事,您说吧!”“我教给你这趟五虎断门枪,为什么呢?报恩哪,只是为了报恩!你学会了这套枪是为了健身。在一定的情况下,实在不可了,不使这套枪命也保不住了,你才能使用,轻易的时候你不能随便用。我这个要求你能答应吗?”“能!”“哎,再者,你自己会了就得了,不要传给别人。可不是我保守,我不打算让别人知道,更不许你在大庭广众之下练这套枪!你明白吗?”“我明白!”白洁以为,你说不是保守,还是保守,怕我这一练,叫行家给学去了。那我能练吗?!我哥哥这人真多心。实则不然,这姓李的不乐意他当着众人练,有另一番隐情,这一练很可能引来飞灾横祸,怕白洁害怕,但这话没说。叮咛再三,白洁记住。打这以后他继续练。
  十几天过去了,忽然有一天,姓李的一拍肩说:“恩公哪,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,我一晃到贵府一百多天了,打扰得够呛!我于心不忍啊!现在,我有点急事儿,我要辞行了。”“哦,你要走?”“嗯。”“那你要上哪儿去?”“我要回云南去。另外你是知道的,我来寻找仇人来了;不把仇人抓住,我这事解释不清。现在仇人未获,又离家日久,我挂念我一双儿女,打算回家看看,然后还要寻拿仇人!”“那哥哥你这一走,咱们什么时候能见面呢?”“哎呀,这可不好说呀,何年何月现在很难估计。不过呢,我经常在外转悠,可能哪,过几天还回来,也许几年就见不着了!总而言之,你对我的恩情,我是铭刻心腑,早晚有一天,我把事办完了,带着妻子、孩子,一定来看望伯母和肾弟,咱们得好好处一处。”
  白洁是个热心肠的人,一听眼泪都掉下来了,擦着眼泪到上房跟娘说:“娘,我救的这个哥哥,人家要走啦!”“啊?他上哪儿去?”“人家想孩子,要回云南。”
  老太太心里热乎乎的。你看这三人处了一百多天,三个月来觉得这人确实不错,也不能就这么走哇!老太太拿出钱来,让白洁买了点鱼、肉,回来又做了几样菜,算给这姓李的饯行。三个人坐到一块儿,一个个长吁短叹。这姓李的就说:“伯母,请您保重贵体。我走之后,请您和我恩公好好度日,将来我必定报恩!我希望咱们见面的那一天,伯母的身子特别硬实,那我就高兴啦!”“哎,托福、托福吧!但愿如此。”老太太说着直擦眼泪,告诉那姓李的:“回到昆明哪,见着我那侄儿媳妇,给我问好,欢迎你们早点来苏州串门!”“唉,我全都记住了。”
  吃完了饭,这姓李的把嘴擦擦,回到屋里,把那小包归整归整,刀挂上。这日头就往西偏了。
  白洁送哇,送出苏州五六里地去,难舍难分。姓李的就跟他说:“兄弟,回去吧!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呀!你把我送到哪儿呀?两山到不了一块儿。两人能见着。千万保重,别耽误了功夫,啊?希望我见着你的时候,你的功夫比现在还有进展!”“哥哥,你放心吧!我一定不荒废时日!希望你早去早回,咱们兄弟早日见面!”就这样洒泪而别。
  欲知白洁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45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3:38 | 只看该作者
第四十六回 仗义相助庙会显威 天飞灾祸就地遭擒
姓李的走啦,姑且不提。单说这白洁白凤如,回到家里一坐呀,失魂落魄,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。老太太也是唉声叹气,觉着空了半拉天,一直过了十几天之后,才恢复了正常。白洁一想:可别耽误了练功啊!将来姓李的大哥回来一检查,没长进,那叫人家多失望呀!
  就这样天天起早贪黑,在院子里练拳脚,练五虎断门枪,确实有进展。
  也该着有事,正好是四月初八赶庙会,左邻右舍都去逛庙会。有人就约白洁:“咱们到虎丘逛逛庙会吧,溜达溜达。”白洁平常老关着门在家里呆着,很难有机会出去溜达溜达,所以这大伙儿找他,他心里挺高兴,跟母亲一说,老太太也同意了,“哎,那你去吧,早去早回,别在外头惹事儿。”“哎,娘您放心吧!”
  老太太就这么顺嘴一说。自洁长这么大,十八九了从来没惹过事儿。白洁换了套衣服,跟着大伙溜溜达达,到了虎丘,看看这儿,看看那儿,又到庙上烧烧香。这庙会上,做买卖的很多,热闹非凡。白洁找了个摊儿吃了点东西,请请大伙儿。人们挺高兴,吃完了继续游逛。白洁看别的都看不进去,走马观花,惟独对练武的有所偏爱,偏去找这把势场,心说:过去我崇拜这些人,现在我看看,究竟通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我比他们强多少。这会儿我能看出他们糊弄人不糊弄人了。光这庙会上,把势场这有十几个,有的地方围的人多,有的地方围的人少。白洁找个人不多的地方,因这地方不热闹,在庙西,不是靠着庙会通枢,人不是特意走到这儿,看不清。白洁走到这儿,往里头一探头,一看里头有个老头,穿的衣服还不怎样,有六十岁上下,高颧骨,缩腮帮,大奔颅头,深眼窝,黄眼珠挺亮,腰裹扎着个带子,蹬双洒鞋,旁边放个包,地上插着两条花枪,有一把单刀。这老头呢,刚把场子打开,正在这儿说:“乡亲们,我是远处来的,初到贵宝地,因为求亲不遇,访友不着,困难到这儿了。怎么办呢?正赶上庙会,所以我打算把武术放在地上,换俩零钱花。我知道苏州乃大王之地,藏龙卧虎,打一拳、踢一脚的子弟老师有的是。我这两下子,平常稀松二五眼儿,我练呢,您就别管好不好,只当我是随便练练罢了。看着我这年纪,看着我这辛苦,您就赏我一文两文的,我一定忘不了您的好处。您看别的场子的人真多,您看我这儿才几位,别看几位,我请也请不来。说练就练,请诸位站脚助威,您可别走哇!”
  老头儿挺客气,说完了在里头练开了。开始白洁没注意,以为他说的是真的,等老头练上了,白洁一看,吃了一惊,刚才老头说话是谦虚呀!他真有能耐,按姓李的说的,人家练的归路,伸手似挖米,蜷手如卷饼,身如蛇形、腿如钻,拳似流星、眼如电,猫蹿、狗闪、兔滚、鹰翻,人家这套拳脚里都有了,练得也干净利落。等老头练完了,鼻洼、鬓角见了点汗,卖了力气了。老者一抱拳:“乡亲们,大家莫笑我现丑了!我现在开始求帮,求众位赏赏吧!”结果,这一要钱呀,太惨了,没几个给钱的。围着这一百来人,才三四个人给了三四个铜钱。这老头瞅瞅铜钱,冷笑了几声:“哎呀,我折腾这半天,就值三四个老钱!各位再帮帮吧!看哪位再赏个脸?这……这点钱都不够俩烧饼的,真的能让我白练吗?”说完了还是没人给钱。
  白洁一看,心里不是滋味。咱们苏州是大邦之地,怎么这么不懂人情!
  白洁一看,练武的这个老头儿太可怜了,练了半天没人给钱,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。年轻的人哪都好胜,旁边的几个人看出白洁的意思了。“白少爷,你也到里头显显身手,你不没事儿也老练吗?帮帮场子,可怜可怜这老头儿。你看怎么样?”白洁点点头,说:“好吧!”说完,拨开人群进去了,冲老头儿一抱拳:“老先生请了!”
  老头儿一看进来个小伙子,长得细皮嫩肉,挺漂亮,看年纪已超过二十。老头儿赶紧还礼:“哎哟!这位少爷,你有事?”白洁说:“老先生,我瞅你练了半天真不容易,要不到钱,连我都替你着急。可能咱们苏州人有毛病,见外地人来了就眼生,连钱也舍不得给怎么办呢?我打算帮帮场子,我替你练两趟,要下钱来,我分文不要,全都给你。怎么样啊?”
  “哎哟!好心的少爷,我感恩不浅啊!我谢谢了,我谢谢了!那敢情好!”
  一说这个,大家热烈鼓掌。又有那逛庙的不知道怎么回事:“那儿干什么叫好?”逐渐地就围拢过来了,越围人越多,足能有四五百号人。老头儿乐了,说:“少爷,看您这人缘儿多好!现在您还没怎么练,就往这一站,大伙儿都来捧场了。我就不行,命浅福薄,练了半天,大伙也不捧场。”老头儿又面向大伙说:“乡亲们、各位,我不练了。现在由这位公子练,人家是帮我的忙。”说完,他问面前这位公子:“公子贵姓?”“免贵姓白,白洁白凤如。”“啊!是是,白公子。那您什么时候练?”“现在就练。”
  白洁把长大的衣服脱掉,挽了挽袖子,把大辫唰啦一盘,走行门,迈过步,练了一趟五祖点穴拳。这个拳,就是姓李的那个人教给他的,他特别喜欢它,越练越得意,越练越得意。看热闹的人一看,热烈鼓掌喝彩,有本地认识他的,更给他鼓掌了。“好!练得好!比那老头儿强多了!”白洁练完了,一收招,说:“各位,大家甭光叫好,你得动真的!给钱给钱!”叮当,叮叮当当,说玄了,就跟下雨似的,地下的钱一层啊!白洁一看有这么多人捧场,非常高兴。老头儿对他说:“哎哟,我谢谢了!”这老头儿把那筐拿过来,在地上捡钱。您甭说这钱有多少,捡完了,把老头儿累了一身汗。他把沉甸甸的筐放回原处,对白洁说道:“少爷,您帮了我的大忙了,叫我怎么谢您啊?”白洁摆了摆手说:“别谢了。老朋友,人不亲地亲。不管怎么说,咱俩都是练武的,祖师爷还是亲的呢!我帮忙是应该的。我看这点儿钱是不少,但是还不是那么特多的,再帮你练一趟吧!”“哎哟!哎哟!叫我于心何忍啊!”“别别别,说练就练!”年轻人头脑一发热,光顾了高兴,把别的都忘了。白洁一看,旁边戳着俩枪,先操起一支,抖了两抖,觉得枪有点轻,把另一支枪拿过来,嘭嘭嘭,看了三看,摇了三摇,心想:比方才那条强得多。我练套枪吧!一说练枪,人们热烈鼓掌,比拳脚有意思,动家伙了。白洁往正中央一站,冲四外抱拳:“乡亲们,今天我练趟枪,说明白了,这枪我可练不好,因为我是新学的。教给我的那个人,人家练得好。今儿个,我就当众现丑,好与不好,我不是为我自己,是为这个老先生的。希望诸位多多捧场!说练就练!”白洁往下一哈腰,嗨,先来了个狐步,鸳鸯诀一合,紧跟着往前叭叭叭迈了个三紧步,把大枪一晃,砰砰砰,来了个“金鸡乱点头”。据说那高手,凭着手腕子上的功夫,把枪杆子这么一抖,能有十三个枪尖,再高能有十八个枪尖,明明是一个,为什么看得那么多呢?就是把这枪玩儿活了。白洁还不到那种程度,一晚上也只能有四五个枪尖吧!那红色的枪缨一抖洒,就这么两下,便有人喝彩:“练得好,真好!”白洁一高兴,把姓李的人告诉他的话全忘了。前文书说过,姓李的对他讲:“我教给你的这套枪,不到万般无奈,你别瞎使。再有一个,在众人面前你别练。”千叮咛,万嘱咐,可白洁以为,你大概是怕人偷艺,我练练,他就能学去?多余!他今儿个一高兴,早把这话抛到九霄云外了。他练的是五虎断门枪。老百姓鼓掌喝彩,那叫起哄,既叫不出名儿,又不知道好在什么地方。
  单说这练武的老头儿,不看则可,一看则傻眼了,一愣神儿,蹲在地上,手捻着胡须,瞅白洁练。他都看傻了。白洁练完了“五虎断门枪”,哗啦一收招。众人齐声赞道:“好,太好了!”接着是“好——”的声音。随着热烈的掌声,众人踊跃扔钱,比刚才练拳的钱又多了一倍。白洁乐得厉害,把头上的汗一擦,砰的一声,把枪一戳,说道:“老先生,捡钱吧!”老头儿拿簸箕把钱全捡光了。这老者笑呵呵地来到白洁的面前,说:“少爷,你这份心可真好!要没你帮忙,我上哪弄这么多钱?累折我的腰,我也办不到呀!”白诘问老头儿:“嗨!别客气了。看看这点钱够还店、饭账和路费的吗?”老头儿点头说:“够够够,绰绰有余。少爷,我有点事要跟你说。”“说吧!”他往左右看看:“我不乐意叫别人听。”“那你就压低声音说。”白洁往前一凑,鼻子尖对着老头儿的鼻子尖,哪知道老者利用这一机会,上头一晃,底下就使了个扫堂腿,把白洁打翻在地。“啊!听说那老头是疯子!公子帮他的忙,他还打人呢!”众人喊喊喳喳地说。
  与此同时,在人群当中窜出四个彪形大汉把白洁按倒在地上,咔嚓一声,拿锁链把白洁的脖子锁上了,紧跟着,咣咣把脚链子给钉上了。白洁也不明白怎么回事,再看那老头儿换了一副面孔,这阵儿是冷若冰霜,说:“白少爷,知道我干什么的吗?练武是假,抓人是真!我是官面的八班都头,捉拿一个采花贼寇。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。哎!今儿个真叫我遇上了!对不起,跟我打官司去!”白洁一听,惊呆了:“什么?你都说的哪国话?我听不明白。什么‘采花贼’?跟我有什么关系?你抓错人了,屈枉好人,咱们到衙门去说。这块儿讲没用。”“带走。”有两个牵着白洁,另外两个拿着地上的钱和衣服,赶奔苏州府。老百姓这会儿可乱了。“这事儿没遇着过!”大家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:“这老头儿不是练把势,他是装相的。他是官面的官人儿,来抓人来了。”“跟白公子有什么关系?”“谁知道呢?”“白公子可够冤枉的了!有时候官府把人抓错了!”“话可不能这样说,画龙画虎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你看这小孩儿表面上挺老实,谁知道他暗地捅了什么娄子。不然的话,官府怎么不抓你我,专抓他呢?”“这话可对,咱们到官府去看看。”就连白洁那些邻居全都在人群后跟着。
  欲知白洁下落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46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4:14 | 只看该作者
第四十七回 衙门严酷施展毒型 白洁遭殃幸获救星
 话说白洁一开始挺害怕,走了一会儿,他就不害怕了。白洁心想:国家的刀快,不斩无罪之人。我犯什么法了?你有一告,我有一诉!我没做坏事,我心里有底。你们调查呀!拿出人证、物证来呀!你是官人就可以诬陷我吗?一想到这儿,他就不害怕了,窝了一肚子火,带着脚链子到了苏州衙门。
  苏州知府大街可是够威风的了。班头进了衙门,拐弯进了班房,打了招呼,就把白洁推了进去。只见班房里有一个大木桩子,桩子上有铁环儿,就把白洁用铁链子锁在了那儿。不一会儿,练把势的老头出来,一直赶奔大堂,操起鼓槌,咚咚咚连敲了几下,接着就听见里头呐喊助威,咚咚咚一阵鼓响,知府大人升了堂。八班人站立两边,堂门下立着“肃静”牌和“回避”牌,摆着各种刑具。卖艺这老跪倒在堂前:“给大老爷叩头!”这知府姓常,叫常由理,人们叫快了就叫他“常有理”。他说你有罪就有罪,说你没罪就没罪,知府得这个绰号也不冤枉。他今年五十多岁了,在苏州有二三年了,听说不久还要高升。知府升了堂刚坐下,一看下边的老者,他认识,这不是云南昆明府的八班大都头金眼鹰孙亮吗?知府嘶啦着嗓子问道:“孙亮,请本府升堂,有何事?”孙亮答道:“小人从云南来,到处捉拿采花的贼寇,好不容易算找到了眉目,有一嫌疑犯现已捕捉归案,请大人升堂公断!”“哦,这还不错!既然是个嫌疑犯,就又能在他身上破获案件啦!”“是啊!就因为这个我才把他抓住的。”“来人!把罪犯带上来!”有人到班房把锁链子打开,推了白洁一把,白洁被带了上来。
  从班房出来到堂上,就这么一会儿白洁就挨了一百多拳、五十多脚。心想:这哪是衙门!这不是阎王殿吗?不死也得扒层皮呀!到了这儿,就得忍着点儿。人在矮檐下,怎敢不低头!白洁跪倒地上,往上磕头:“小人参见大老爷。”知府捻着胡须,看了看,拉长嗓门说:“罪犯抬头!”“是。”常知府一看:这小子长得细皮嫩肉,还挺俊,不像什么凶犯的样子,一想不对,不能光看外表,谁知道他干什么勾当了呢?他一拍桌子厉声吓道:“低头!”白洁吓了一跳,把头低下了。“家住哪里?”“小人就是苏州本地人,住在东宫里文书巷。”“职业?”“我……我还年轻,现在还没有职业。”“家中几口人?”“就我和老母亲相依为命。”知府嗯了一声,又问:“叫什么名?”“白洁白凤如”“多大了?”“今年十八岁。”“你知道为什么抓你吗?”“小人不知,小人冤枉!”知府嘿嘿笑了几声:“凡是抓来的人,头一句都是这几个词儿,就好像是一个师傅传授的。冤枉?冤在什么地方啊?”“小人俺白洁虽然出身平民家庭,但是受母亲的栽培,知理懂好歹,犯法的不做,犯禁的不吃。小人从来没惹过祸,怎么能说我是采花贼呢?小人我犯了什么罪?请大人明察!”知府又嘿嘿两声:“好吧!那就说给你听听!”知府一伸手拿出一叠子公事,往白洁眼前一晃,哪能看得清楚,光看见几个鲜红的大印。那是云南昆明府发出的紧急行文。如今在云南出了一个采花大盗,这人作案的手段十分残忍,先奸后杀,一共杀了十八条人命。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,他把昆明府知府的小姐奸污之后破腹开膛,把双足砍下来挂在大堂之上。士可忍,孰不可忍!这罪犯用鲜血在墙上留下诗句:英雄生来武艺精,五湖四海任纵横;先奸后杀做消遣,腾身步月是李英。这个李英就是真正的采花大盗。官府要把他捉拿归案、处死,给那些死者报仇。李英现在逃亡在外,下落不明,官府派人到处通缉,这个金眼鹰孙亮就是奉了大人的命令,前来拿这小子的。跟到了苏州转了向了,不知道罪犯隐藏到准家了。为此事,孙亮到本府挂了号、备了案,到处明察暗访。今儿个在庙会上你帮场子,还练了一趟拳、一趟枪。孙亮说:“对武术我又不是外行,你练的这些跟李英的一点儿个差,他们家的东西从来不外传,传出去必是三亲六故,也就是说你跟他的关系密切,必知其下落。白洁,听明白了吗?你可认识这个李英?你把他藏在何处,还不如实地讲来?”
  这回白洁全听明白了,脑袋瓜子嗡嗡直响。白洁想起救的那姓李的,身穿夜行衣,手拿鬼头刀,倒在树林里,插着一支镖,我把他救回家中,问他,他不肯说,老是吞吞吐吐,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。但他说他是好人,究竟他是个什么人,到现在我也不清楚,他从来也没说过他叫李英,他叫李大。看来此人决非善类。白洁后悔得要命,往上叩头:“大老爷在上,小人据实招来。”“讲!”白洁跪在堂上,把以往的经过全都说了,一点也没添没减,说来说去,姓李的回云南了,以后还会来,报名叫李大。白洁一五一十把这全说了:“望大老爷明鉴!”旁边的书记把白洁的口供全记录下来了。知府大怒,把桌子一拍,说:“白洁,你是信口胡说呀!岁数不大,你可真能编!哎呀,我怎么就不相信事情有这么巧呢?平白无故你就把一个大活人背回家中救了?你可到官府报案了吗?你既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,就把他收养了,你也不知道他的身世,就让他在你家住了一百多天?这真是笑话!起码你贪图了他的银子!他绝不能不跟你说实话!你赶紧把实情说来,免得皮肉受苦!”白洁喊道:“大老爷明鉴,小人确实冤枉!他确实没告诉我他上哪儿去了。”“你敢嘴硬!来呀!拉下去,重打四十大板!”底下的人把白洁拉下去,脱掉衣服,抡起大板,啪啪就是几板。白洁活了十八岁,没吃过这种苦,他被打得皮开肉绽,鲜血迸流,白洁嗷嗷直叫,等打完了,屁股上流血,满脸全是汗水,把他又拖到堂上,知府又问:“白洁,说不说?那李英都怎么和你商议的?因为什么要窝藏他?特别是他跑到哪儿去了?说!”白洁说:“大人,就是打死小人我也不知道啊!”常知府冷笑一声:“你真是伶牙俐齿,铁嘴钢牙!拖下去,打!”
  又接了白洁四十棒。白洁昏倒在地,不省人事。有人用凉水把他泼过来。这金眼鹰孙亮在旁边也看着了,心想打死他就麻烦了。孙亮往前紧走几步,来到知府大人面前:“大人,卑职有下情,请允禀。不可急着用刑哪!”知府嗯了一声问:“以你之见呢?”“小人愿把他解往云南昆明去,小人也就交了差了。然后再通过他的口抓李英。”常知府一合计:这样也好,案子不是在本地出的,远在昆明,和我有什么关系?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有这工夫,在后屋养养神。因此知府就点头答应了,让白洁出了供,把他收监。这一收监,消息传了出去:白家少爷勾结江洋大盗采花贼。整个苏州城轰动开了。
  这消息传到了白洁家里。老母亲本来准备好饭菜,等儿子逛庙会回来,娘儿俩好吃呀!左等不来,右等不来,天快黑了也没回来,母亲出去打听。有人知道,又瞒不过。老太太“哎哟”一声坐倒在地,哭喊道:“我的儿呀!我那孩儿可委屈啊!”老太太连滚带爬跑到苏州衙门,非要见儿子。当差的能让她进去吗?“走,老太婆子!就你教育的逆子!知府大人留德了,不留德把你也抓进监狱!”老太太一直哭到天亮。金眼鹰孙亮办完手续,准备了一辆囚车,把白洁押入木笼,吩咐一声:“来呀,起身!”这囚车是专门押送犯人的,把那脑袋夹在囚车的外面,身子在笼子里面。这犯人带着脖锁、手铐、脚镣三大件,就这样还怕犯人跑了,把那脖锁通过车上特制的眼儿,送到车底下,再锁在车轴上,就是神仙也跑不了。
  孙亮一看一切都准备就绪,办完了手续,苏州府还派了四个人,协助孙亮护送犯人,一共九个人,加上车老板是十位。这就开始行动了。“散开!散开!散开!”这车子刚开动,围观的老百姓挤得风雨不透,人们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:“那不是白公子吗?”“可不是吗?他犯什么罪了?”“不知道。听说是窝藏了什么贼。要不就能抓他?”“小伙儿他不像坏人啊!”“哎哟!这也难说,人心隔肚皮,做事两不知啊!你看他外表长得挺俊,谁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。”
  白洁在囚车木笼里头往左右看了看,眼泪掉了下来。不想看别的,他想寻找他的母亲,心想:谁能给我娘捎个信儿,让我们娘儿俩再见上一面。娘啊!您可知道您儿摊上了不白的冤!正想着呢,只听人丛中有人喊了一声:“慢慢走啊!儿啊,娘我来了!”白洁的母亲从人丛中出来,像疯了似地扑到囚车旁边,往上一爬,就哭开了。白洁一看是娘:“哎呀,母亲!”娘儿俩泣不成声。孙亮一看,嚷道:“走开!走开!什么人敢拦住囚车?”白洁的母亲哭着说道:“长官啊!这是我儿啊!别人不知道,我儿我是知道的。他是个好人啊!你们冤屈了他!”“老太太,冤不冤,咱们到昆明府再说!你快些把道路让开!闪开!”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走,两只手抓住囚车木笼子栏杆,死死抠住。过来几个差人,硬把手给掰开,把老太太推在道旁。白洁也哭,老太太也哭。就这样,车子离开了苏州。
  白洁他娘回去之后,重病不起,又惊吓,又疼儿子,没几天就死了。
  白洁在车上哭得昏过去了。等他明白过来,这辆囚车早已离开苏州城了。人要到了这种程度,心里再难受有什么用?白洁哭了一阵儿,就这样任人摆布,继续赶路。
  孙亮领着这些人押着囚车,在头前开路,刚走出苏州就下雨了。这小雨虽然不大,但衣服全被浇透了。白洁突然明白过来,一看天下着雨,想起了母亲的事儿,他简直气满胸膛,心想:我犯了什么罪,你们就把我抓了起来?你们还讲不讲点儿理?人都有脾气,白洁这阵儿有点反常,把眼珠子一瞪,冷不丁喊了一声:“站住!”把那些当差的吓了一跳:“你什么毛病?”白洁冲着金眼鹰孙亮破口大骂:“你个老天杀的!屈死好人笑死贼!我姓白的犯法的不做,犯禁的不吃,你们凭什么抓我?”孙亮说:“白公子,跟我说这些没用!咱们到昆明,有理你跟官儿去说。我告诉你,老实点儿跟着走,免受皮肉之苦!不然的话,对你可不客气了!”白洁冷笑一声:“姓孙的,不客气,你还能怎么样?我把这一百来斤豁出去了,我他娘的不活了!”白洁是大骂不止。当差的谁也没理他,怕在道上出事;出了事,他们回到昆明就无法交代。
  又往前走了一段,这雨下大了。白洁一看,身上都浇湿了,又喊了一声:“站住!别走了!”孙亮赶紧回过身来问:“白公子,怎么不走了?”“姓孙的,别说我没犯法,即使犯了法,我人犯,身子可没犯!浇着我,我可不干!”孙亮一听,这小子说的不是没道理,看了看天,阴云密布,暂时还晴不了,看看这些伙计,也没有防雨的东西,想了想,就跟白洁说:“白少爷,你先别急,你挨浇,我们也照样挨浇。你看看这块儿,上不着村,下不着店,这有什么办法?你先委屈一会儿。咱们再往前走一截儿,如果有避雨的地方,咱们就避一避,行了吧?”白洁这才点了头。车子往前走了约三里多地,这雨照样哗哗下着。一看道边有一座庙,可以避雨,孙亮告诉车老板:“快!把车子赶到庙里!”到了庙前一看,是一座关帝庙。这座庙年久失修,院墙已经塌了,大门只剩半扇儿。他们推开门,把车赶到院里了。正殿两旁是东西配殿。孙亮转了一圈,觉得屋还行,避雨没问题。他叫人把囚车打开,把白洁架到东配殿,把湿衣服脱下来拧拧,弄了点儿柴禾,把火点着了,围着火烘烤衣服,带了干粮的,就吃干粮,车老板儿把车卸了,喂喂牲口,人们各自找地方休息。孙亮到了东配殿跟那两个公差说:“你们都精神点儿,啊?一会儿找人来换班儿。差事非常重要,可不许出差错!”“这能有什么差错!锁链我们拿手攥着呢!”孙亮一看白洁靠着墙,闭着眼睛,昏沉沉的,也就没理他,又返回到西配殿,衣服烘了半干不干,他穿上了。他拿过酒瓶子,喝了点儿酒,脑袋往后一靠,心想:我眯一会儿吧。下雨天,人就乏困。他脑子里胡思乱想,主要想的是这一路上平安无事,能把姓白的送到云南,也就算交了差。屈指一算,离开家乡半年多了,家里的人不定多着急呢!眼巴巴盼着我回去,我要不露面,他们就得愁死。唉!吃哪碗饭,也不那么容易呀!孙亮想到这儿,合上了眼,就打了个吨儿。睡了一会儿,他一机灵,看看左右,这些当差的都睡了,一想得找人换班儿呀!如果雨不下了,还得赶路。他背着刀,拎着花枪出来了,一看,雨还下着,比方才小多了。他信步来到东配殿,开门进屋一瞅,不禁“哟”了一声,吓得他魂不附体。只见那两个当差的东倒西歪,嘴里吐着白沫,眼睛往上翻。再找那白洁,踪迹皆无。他一想:差事要丢了,那是自己的责任,吃不了,自己就得兜着走。一瞅,这两个人是中了点穴了,他过去叭叭两掌,把穴道给破了,这俩人明白过来了。孙亮叭叭两个嘴巴子,嚷道:“犯人呢?你们两个饭桶!我怎么嘱咐你们来着?谁让你们睡觉?”“头儿,我们没睡觉,就闭眼打了个脑儿。”“那跟睡觉有什么区别?”“可说呢!好像从后窗户进来个黑影,在我们背后一点,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”孙亮往后窗瞅,窗户开着。他从后窗跳了出去,向外张望,只见前面有两个人相扶而行,其中一个是黑大个儿,另一个是白洁,顶多也就在一里多地之外。孙亮带领差人去追,追到树林里,一看,那黑大个儿正是李英,心想我玩儿命也得抓住你们。
  再说白洁被黑大个儿救出去,碰见了童林。听童林一问,白洁倒先问起黑大个儿啦:“你够朋友!可你究竟是什么人?就因为我在树林里把你搭救,大堂人说你是采花贼,有十八条人命,官府正在捉拿你。你为什么不跟我说?你知道这是害我们娘儿俩吗?你是好人,还是坏人?”童林一听也追问道:“你到底是好人,还是坏人?”李英向白洁一抱拳:“贤弟,以往对不起你!正因为我怕你受委屈,我才救你!”接着李英把自己的全部经历告诉了白洁和童林。说完了众人为之动情。
  原来李英是云南昆明府人,在城里住,他爹李耀,亦名李光辉,靠保镖谋生,开了个双义镖局。就因为李光辉和一个叫陆成的人合作得很好,所以就起了这样一个名字。李光辉为人厚道,在金钱上不计较;陆成是挥金如土,仗义疏财,也不计较。他俩相处多年,没红过脸。
  有一天李光辉跟陆成商量,别做保镖的买卖了,做这买卖,就得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,商量买几间房子,成个家,有个一男半女,好传宗接代。陆成仔细一玩味,觉得哥哥说得对,银子也有了,现在已近中年,早有个家,这心也就静了。哥儿俩决定把城里的知名人士以及帮过忙的请来,好好热闹一顿,也就行了。到了年底,李光辉让账房先生算了总账,看看挣了多少银子。他发出请帖,请了有四五百位。把大家请来,他俩还练了一套拳脚,大家是热烈鼓掌。金眼鹰孙亮特意向李光辉请教,问他练的是什么。李光辉说是“五虎断门枪”。孙亮说:“我怎么没看过?”“这是家传的,概不传授外人。除了我们老李家知道,没别人。”这是闲谈,可倒成了证据了,真没料到。
  过了不久,李耀和陆成开始找房子。结果在昆明府东馆外八里远的蒋家屯儿找到了一处宅子,才花了八百多两银子,重新修建得挺阔气。一宅两院,李光辉住在左院,陆成住在右院,两人走一个门,还雇了丫鬟仆人等。乔迁之喜,自不必言。哥儿俩搬进新居,安度晚年,谁知却引来无边横祸。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47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4:47 | 只看该作者
第四十八回 李陆情深胜似弟兄 陆成习武死于非命
李光辉和陆成搬进新居,哥儿俩是非常高兴。
  定居之后,开始商量着婚事儿。李光辉的意思呢,咱哥儿俩一块儿成亲,陆成是婉言拒绝。他说:“你是哥哥,您得先成亲,哪怕早半年呢,也是那么回事儿。我得在您后边。您要不先成亲,恕我不能遵命。”李光辉说:“好吧,那我可就不客气了。”这就找媒人来提亲。您说有钱什么事儿不好办?要提起李光辉和陆成来,方圆百八十里的没有不知道的。这媒婆一提亲哪,嗬,大姑娘排着队往这儿送!后来李光辉选中一家,姓蒋,是另外一个村子的。这是个大姑娘了,今年二十岁。这个人,性格善良、温存,还识文断字,家里的生活不太宽裕,特别乐意嫁给李光辉。就这么样,这门亲事就算定下来了。过了礼,双方该走动的事情全都办完,挑良辰、择吉日,这才把蒋夫人接过门来。当然了,这个热闹劲就甭提了。
  夫妻成亲以后,十分恩爱。一个是李光辉这个人性格好,脾气也温顺。夫人就更甭提。两口子不抬杠,这就好办事情。那陆成也是非常高兴。
  头一年没事儿,转过年来,蒋氏夫人怀孕了,到了第二年的春天,生下一个大胖小子。哎哟,这哥儿俩乐得真不得了啊!李光辉就给他孩子起个名儿,叫李英李世钧,也发下请柬去,大办酒席,祝贺了一番。可是李光辉一想:我娶了媳妇,连儿子都有了,我兄弟那边我得抓紧,三番五次催陆成,最后陆成这才吐了口,娶了老姜家一个女子。这人儿也不错。老姜家生活一般,所以也乐意嫁给陆成。就这样,婚事也定下来了。
  中秋节那天,大办喜事儿,陆成成家,大家热闹得不得了。但是呢,这姜氏夫人成亲过了好几年也没开怀儿,这个事儿使陆成挺着急,没办法,找郎中看病吃药,又到庙里烧香许愿,忙乎得不可开交。
  就在李英长到七岁的时候,没想到姜氏怀孕了。一说有了喜了,连李光辉都跟着高兴啊!就盼着这孩子快生下来。十月怀胎,孩子生下来,正好也是个小子。这孩子降生的时候,正好是“寅时”,过去按时辰计算时问。就这么的,陆成找哥哥李光辉,说给孩子起个名儿得了,李光辉挺高兴,说这孩子应当叫陆寅陆晓初。“好,太好了!就按哥哥说的办!”
  陆寅一降生,李英已经八岁了。这小哥俩就差着这么几年。陆成有了儿于,给家庭带来了喜悦,夫妻高兴,家庭和睦,这孩子就是大家的开心宝了。
  眨眼之间,又过去八年,李英到了十六岁,陆寅到了八岁,这两家是亲密无间,跟一家人一样。要这么下去呢,也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。也是合该有事儿。
  自从李光辉和陆成洗手不干之后,哥俩搬到蒋家屯。虽然说不干了,他们两个的武术可没撂下,天天练功。一是强筋壮骨;能够多活几年;另一方面,哥儿俩有准备,你知保镖这几年得罪谁了?尤其是干了十几年镖局子的生涯,手里头颇有积蓄,你知道谁想着要抢自己?怎么办呢?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啊!
  所以哥儿俩这武功没撂下,二更天就练。尤其是李光辉,那练得是更起劲儿,把练功视为生命。
  就为了练功,李光辉还格外拨出点银子,在大后院修了五间练功房,里头砂口袋、石礅子、铁锁、刀、枪、剑、戟,十八般兵刃样样俱全,他是一天不落地练。陆成也练,比较而言赶不上李光辉。有时候闲着没事儿呢,哥儿俩沏壶水,坐到一块儿也讨论枪棒和拳脚。李光辉不明白的向陆成请教,陆成不懂的,就问李光辉。因为他们交情特别深,没有隐瞒之心,而且有什么就说什么。但是陆成光忙于自己家的事儿,有时候他不练功,李光辉坚持不断。
  有这么一天,李光辉到后边练功去了,告诉门上的家人:“如果有人找我,你就说我不在,别耽误我练功。”家人搬了把椅子,就坐在门洞了。李光辉到了练功房,把门倒带上,把衣服脱掉,在里边练功。这事情说来也巧,时间不大,陆成从街上回来了,进门就问:“我大哥呢?”“在后边练功呢。”“嗬,大热的天儿,又练上了。我去看看。”要按往常哪,他先回自己的家,看看夫人,瞅瞅孩子。今儿个一高兴,他没回家,直接就奔练功房来了。
  来到外头,他把门推开一看,就是一愣。愣什么呢?他就发现这屋里正中央,房上吊着个大竹圈儿,这竹圈儿有两个人手拉手那么大个方圆。竹圈上尽环子,共是三十六个铁环儿,每个环子上头拴着根绳儿。这三十六根绳的下面,有皮套、铁叉子,上面插着三十六把刀,刀尖朝里,刀把朝外,都是牛纹尖刀,磨得锋芒利刃。这个人呢,站在正中央,把这三十六把刀都悠起来,就像人打秋千似的。这一悠到外头,它还回来,悠的劲儿大,它回来的劲儿也大。
  就见李光辉满头大汗,站在正中央,闪、转、腾、挪,躲闪这三十六把飞刀的进攻。这种功夫,陆成光听说过,不知是李光辉练的。今儿一看心里就不痛快,心说:你看大哥,咱哥儿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了,平时没短了谈论武术,你也没跟我说过练这种功夫,怎么还跟我耍心眼儿,背着我不知道你偷着下功夫?这是什么意思呢?难道咱哥儿俩还能翻脸吗?难道说我还能坏你的事儿吗?他就多了心了。可李光辉偷眼一看,陆成来了。因为哥儿俩不见外,所以呢,先练功,后谈话,一直把这功夫练完了,把三十六把飞刀都稳住,然后一哈腰从底下钻出来,一边擦汗,一边和陆成打招呼:“兄弟,让你久等了。我光顾练功,也没让你坐下。”“大哥,咱哥儿俩有什么说的!坐着、站着,不一样吗?”说话间,哥儿俩就到了院里头。
  这陆成就不走了:“大哥,你可不对呀。”“怎么,兄弟?哥哥哪儿错了?”“你看你,你练这种功夫,怎么不跟我打个招呼呢?有这种事咱俩一块儿练哪,你看你还背着我。”李光辉闻听,笑了:“贤弟呀,你想错了!哥哥我什么事情瞒你呀?我有多少钱,家里有什么事儿,都没瞒过你,甚至我这条命,我都在所不惜,练个功我能背着你吗?”“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?”“哎呀,兄弟,要问起来你可别挑理啊!”“那就说,今儿非弄清楚不可,要不我心里怪别扭的。”“好,快人快语说出来痛快,免得咱哥儿俩发生隔阂。我没告诉你的原因呢,练这种功夫可危险了。刚才你看见了吧,一个人站在中央,手无寸铁,三十六把刀全悠起来,往正中央集中,全靠这个人的眼力,身法讲究闪、转、腾、挪、缩、小、绵、软,这八个字要练不到家,这功夫练不了。这就好像一个人在外头,赤手空拳遇上三十六个人拎着刀,向你进攻,你怎么办?你要不下这苦功,到时候你这命就没了。要练这种功夫呢,就能够逢凶化吉。你这个人性子急,有时候毛手毛脚的,所以我没敢跟你说。我要跟你一说,你到时候一练,倘若有个三长两短,责任是否在哥哥我的身上啊?我这一说,你明白没有?”“啊,是这么回事儿!”陆成一笑,没解释,这心里头更不痛快了,心说话:大哥,咱俩谁跟谁呀?谁有多大能耐,蹿多高,蹦多远,你还不清楚吗?就拿我陆成来说,比你李光辉也不差什么,只是你是哥哥,我是兄弟,有些事我得把你推到前边去。要讲究练这种功夫,我就不行吗?我就比你次?你能练,我就练不了?你还值得背着我,像话吗?看来呀,我哥哥有点瞧不起我,说我是个窝囊饭桶,不过词儿是没这么说。陆成心里这么想的。
  您看这不,李光辉问他听明白了没有,他说“嗯、呵、是,明白了”,实质上没明白,心里这劲儿别不过来。哥儿俩到了前厅,吃点东西,喝点水,就把方才那事儿扔到一边儿去了。
  可李光辉呢,还接茬儿说:“兄弟,如果你要喜欢练呢,可以。你明儿择个时间吧,我领你到后边,开始我教给你,这玩儿有门路,一开始的时候不能搁刀。你没看到那墙上吗?挂着三十六个砂子口袋,那口袋分量还不一样,有装二斤铁砂的,有装六斤的,还有八斤的,最沉的有十二斤的。开始的时候呢,也别挂这砂袋子,挂棉花团儿。我那墙角有棉花包,棉花团都现成的,练的时候呢,挂三十六个棉花团儿,你在正中练。开始呵,悠一个,悠你对面儿那个,悠出去,它回来,啪把它拨出去,利用这个空隙,再把第二个悠起来。至于悠哪个,你看哪个方便悠哪个。最后呢,你把三十六个全都悠起来。悠圆了,你在里边躲闪。这就好像几十个人向你动拳脚,看你怎么个躲法儿。这样有个最大的好处,即使没躲开,嘭!它打了你一下,棉花,那怕什么的?也没有危险,还不能受伤。多咱把这棉花你练熟了再挂重的,最后再挂最重的。比如说十二斤那大砂子口袋,悠起来有多大的分量,打到身上不轻啊!不注意,会打得骨断筋折。把这砂子口袋练得差不多啦,最后再练刀。不过你可记住,开始上这刀子的时候,不能上三十六把,哎,先上两把,然后上四把,逐渐地往上增加,多咱练熟了,多咱增加到三十六把。这轻易地要一开始上上,谁也受不了呵!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,不怕千朝会,就怕一朝熟,熟了,什么都没关系;不会,趁早别冒这险。”李光辉推心置腹,都跟他讲了。陆成在这儿听着,不住地点头,然后又提点儿别的事儿,该吃晚饭了,就这样,陆成回自个儿家吃饭去了,这茬儿呢就算接过去了。李光辉觉着没什么,这算什么,我都跟你解释清了。陆成不行呵!他心里别扭。
  这一天,李光辉上街洗澡去了,因为离着昆明府挺远,就这么的,一半会儿回不来,另外,李光辉顺便再看看朋友。偏赶上这时候陆成没事儿,陆成转悠来转悠去,就问老李家的家人:“我大哥呢?”“一大早就进城了。”“噢,干什么去了?”“烫个澡,顺便办几件闲事儿,看几个朋友。”“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?”“哎哟,大哥回来呀,也得日头压山差不多少。”“噢,我说后边那练功房锁着没有?”“锁着哪。”“给打开,我练练功。”“噢噢。”他们两家不分彼此,打开练功房怕什么的呢?家人就用钥匙把锁打开了,一推门:“二爷您请。”陆成进去了:“甭跟别人说啊!有人找我,就说我不在。”“啊,好啦。”家人出去,该干什么干什么。这陆成反手把门带好,往这练功房一看,五间哪,这屋子都连着,显著非常宽敞,心说我大哥真行啊,真有这心。嗬,刀、枪、剑、戟、斧、钺、钩、叉,什么都有!这玩儿关上门一练是真不错呀。别的我都不练,我试试这棉花团儿跟砂袋子,最后我试试这刀。他把大衫脱了往椅子背上一搭,辫子盘到脖子上,挽袖子,提靴子,周身上下紧凑利落。收拾完了呢,他缓缓气,定定神,从棉花包里头把那棉花团儿先拽出来,挨着个儿地全挂在这三十六条绳上,一哈腰,钻进去。呵,这就是三十六个人,好了,看我的。一开始,他把左右的两个棉花团儿悠起来,悠得多高,回来得多高。这一回来,他啪啪给打出去了,又把前后的悠起来,然后呢,又把前后的打出去,闪、转、腾、挪,越增加越多,越增加越多,最后把三十六个棉花团儿全都悠起来了。他在里边身影晃动,左右躲闪,别说这棉花团儿打不着他,就沾他的衣服都沾不着。陆成心里头挺得意,心说:大哥,你是没在眼前,在眼前让你看看,你兄弟的这功夫棒不棒?不次于你,你于什么拿我当小孩儿,这么不放心哪!您看这躲得多利索。然后,他把三十六个棉花团稳住,全摘掉,搁到棉花包里头,开始挂砂子口袋。
  他还真听了李光辉的话了,先挂轻的,后挂重的。咱们简短捷说。不管是轻的,还是重的,砂子口袋没碰着他,他更得意了,这算什么呢?有什么神秘的?有什么了不起的?把砂子口袋摘下来,挂住,喘了喘气儿。他一看墙上呵,别着那三十六把刀,这刀都是专用,不能瞎动。李光辉很有规矩,用完了,该搁哪儿搁哪儿,瞅着也好看。陆成过去锵锒锵锒把三十六把刀全拔下来了,李光辉告诉他的,你练也行,一开始你别上三十六个,两个、四个、八个往上加,这话他不信,他认为练棉花团儿没事儿,练砂子口袋没事儿。那刀有什么?他把这刀就挨着个儿给上上了。刀刃朝上,刀背向下,尖儿朝里,把儿朝外,碰上就是一个口子,那一尺半长的刀子,刀刃都闪着青光呢。他把这三十六把刀上完了,往正中一站。可自己也告诉自己:“注意啊,留神!可不能大意!这是动了家伙了!你看那棉花、砂袋子打上都没事儿,惟独这玩艺儿,粘上就完啦!”哎,慢慢悠,他非常小心地把头一把抓住,你得掐这刀刃儿,那么快,你不注意不割手吗?用手抓住,往外头一推,嗖,这刀飞起来了,悠到外边,悠一下又回来,嗖,一股凉气奔他的前心,他往旁边一闪,这刀走空了,然后又悠出去了。他利用这空隙,唰啦一转身,把身后那把刀的刀刃掐住,往外一悠,这刀也飞起来了,可这刀刚飞起来,头一把刀又回来了,他一闪身,刀躲开。第二把刀回来了,掐住刀刃,他往外一悠,又悠开了,利用这机会,两只手往左右一分,把左右的刀也悠开了。陆成呵,好能耐,就这几下就不易呀!两把也好,四把也好,那叫刀呵,那不注意扎上就完。他是越练越高兴,这刀子逐渐往上增加数目,后来把三十六把刀全悠开了,但见刀光闪闪,冷气逼人哪。他有点慌乱了,他一瞅,跟刀山一样,你说这怎么办?这可得注意呵!不注意有生命的危险。越说注意越紧张,他越紧张越出错,正好左边这把刀回来了,他用手一抓这刀刃,心说给它悠出去,一下没抓利索,手指头一动,手指肚碰到刀刃上了,一下就一个大口子,鲜血直流,陆成痛得一哆嗦。这么一愣,这么一叫,一刹那呢,身后的刀就到了,真是刻不容缓哪!这刀噗的一声从右肋就给他挑进去了。陆成痛得一声惨叫。坏了,三十六把刀同时回来了,把他这身上扎得没好地方,就这样陆成是死于非命。他栽倒在地,你看他死了,谁也不知道。本来这练功房在大后院儿,外头也没有人敢看,最后血也流干了,人也死了。
  一直到太阳压山了,李光辉才从昆明府回来,手里头还拎着不少东西。一部分是给自己家买的,给儿子李英啊,给夫人蒋氏啊,买了点儿应用的东西。那包呢,给兄弟陆成,给侄子陆寅买的,给弟妹也买了点儿。他兴冲冲走进家门,管事儿的家人听见脚步声往外一探头:“哎哟,员外,您回来了!”“噢,回来了。”“您怎么去了一天呢?”“家有事儿吗?”“没事儿。”“有人找过我吗?”“没有。”“噢,那好。”李光辉要进屋,家人冷不丁想起来了:“哎,要说没人找,可也有人,二爷问您来的。”谁都知道二爷就是陆成啊。“哦,我兄弟!他什么事儿找我?”“嗯,也没什么事,问您上哪儿去了,我说您去洗澡去了,就这么的,他要上练功房去溜达溜达,管我要钥匙,我就把门给开开了,他去练功去了。”“噢,什么时候?”“哎呀,这时间可不短了,好几个时辰了,也听不见后边的动静,不知道二爷练完没。他是回家吃饭了,还是歇着去了,没跟我打招呼。”李光辉一听就感觉到不妙,心说:不能吧?我兄弟练完功,肯定得把房门关上、锁好,跟家人打个招呼。他这人,就是这么个人,决不能门敞着,他回家呆着去了,连话都不说,这不可能。那练功怎么能练这么长时间呢?我得去看看。他也忘了扔下这东西了,拎着两大包袱东西赶奔后院练功房:“兄弟,二弟,你在屋吗?”嘴里说着,脚下加紧,推开门,他往屋一看:哎哟!魂飞三千里,魄散九云霄,包也扔了。李光辉往后一挺,扑通一声摔倒在地。那家人在后边跟着,家人恐怕担责任,老爷训斥自己,咳,跟着上后边儿来看看。一瞅老爷惨叫一声躺下了。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儿,赶紧跑过来,把李光辉抱住,在抱主人的同时,他往地下探头:我娘哪!血淋淋的尸体躺在屋里头,谁不害怕?这家人叫喊开了:“来人哪!来人哪!快来人哪!”
  李光辉家里头使用了六个家人,一个管事儿,五个长工,另外呢,还有一个老妈儿伺候媳妇儿,还有一个厨师,加到一块儿十来口人呢。这一听喊叫声,有的就跑来了:“怎么啦?怎么啦?怎么啦?”“哎呀,可了不得了!快把老爷抬到屋里去,二爷出事儿啦!”人们一看,这才知道怎么回事儿,吓得手脚冰凉啊!等把李光辉抬到屋里头,家人们掐人中,摇动四肢,摩挲前心,捶打后背,这顿折腾啊,才把李光辉折腾明白过来。李大爷醒了,哇一声哭出来了,像疯了似地就跑到练功房,把三十六把刀卸下来,把那绳子全挽到上头去,然后过来把陆成的尸体往怀里头一抱:“兄弟,我的好兄弟哟!你痛死哥哥我啦!”你说他这顿哭啊,惊动了两个宅子的人。蒋大奶奶不知道什么事儿,赶紧带着李英,就赶到后院里来了。等夫人来到里头一看,也吓傻了:“哟,这是怎么回事儿?李英啊,快去看看你爹!你叔叔怎么了?”
  李英十六了,他不小了,一瞅吓得手脚冰凉:“爹,您别哭了!可这事儿,是不是跟我婶娘说一说?您光哭也不解决问题啊!”
  当然,按常理说,这话一点不假,可告诉他婶娘又能怎样呢?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48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5:16 | 只看该作者
第四十九回 闻噩耗母染疾亡故 信谣言子恩将仇报
上回书说到李光辉一家目睹陆成惨死的情景,哭得悲恸欲绝。正在这时李光辉之子李英劝说家父:“此事人命关天,还是及早告诉我婶娘一声好。”李光辉顿时感到此话有理。
  哎呀,李光辉哭罢多时:“好吧,尸体未离寸地。去,你陪着你娘把你婶子请来。”蒋氏都不知道迈哪条腿了,儿子搀着,老妈架着,来到弟妹的房里。咱没说过,把一宅分两院,有一道墙,把两家隔开,当间掏了个门,为的是有事儿方便哪,从这门里出来进去的,外头是一个大门。夫人带着儿子来到弟妹这儿。这屋也听着动静了,因为离着那练功房较远,不清楚是怎么回事。这陆成的夫人,领着八岁的儿子陆寅,正好到院里听声的时候,一看嫂子来了:“嫂子,怎么了?”“哎呀,我的弟妹呀,你快去看看,出事儿啦!”
  凡人,都有这种本能,一听这话,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事儿。陆成媳妇也不知道怎么迈的腿,总而言之算到了练功房了,进屋一看,“哎哟”一声,死过去了。陆寅也哭开了:“爹呀!爹呀!爹呀!”这一哭不要紧哪,引得李光辉又哭开了。蒋氏夫人、李英都陪着哭开了。这不是闭门家中坐,祸从天上来吗?多好的两家人哪,转瞬间,出了这种大祸!这就是说,人的一生并非容易,酸甜苦辣,意外的遭遇,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。拿他们两家来说,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?
  这时候,蒋氏夫人还得让老妈、丫鬟过去抢救弟妹。等把陆成媳妇给抢救过来,陆成媳妇又哭得死去活来呀!
  一个妇道人家,面对这种情况怎么办?家有千口,主事一人。李光辉不能老哭呀,强忍悲痛,把眼泪收住,告诉媳妇,把弟妹、侄儿接到前屋,好好商量商量,这是大事儿啊。
  等到了前屋,夫妻二人又劝解多时,好不容易陆成的夫人这才止住悲声:“大哥、嫂子,这是怎么回事儿啊?”“唉!”李光辉说,“弟妹呀.咱把详细的经过跟你讲讲,你也明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。先叫那个家人说。”就把那家人找来了。“说实话,怎么回事儿?”家人原原本本一讲:“我们大人上城洗澡去了,没在。二爷来了,管我要钥匙,要进练功房,一直没出来。等我们大爷回来一问,到后院儿一看,才知道二爷死到那儿了。”
  李光辉说:“弟妹,你听见没有?还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清,牵扯到贤弟他挑了我的理,埋怨我不该背着他练这种功夫。你看怎么样!我要早跟他说呀,恐怕早出事儿了。他不听我劝哪。我告诉他挂棉花球,告诉他玩砂袋子,谁让他上了三十六把刀呵!唉,现在死了,咱且不说是谁的责任,现在人死到我的练功房,也可以说死到我家了,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。弟妹,咱们两家有交情是有交情,但是公是公,私是私,你看这事儿怎么办?要乐意经官,那你干脆马上找人到昆明府递呈子,你告哥哥,告嫂子。啊,我听凭官府判决,官府怎么判,我怎么领。你要说私了,不乐意经官,咱怎么办,咱都把这话讲清楚,不能把我兄弟撂在那儿啊,及早咱得办丧事啊!”哎呀,陆成媳妇又哭开了,总而言之,又哭得死去活来。大伙解劝多时,陆成的媳妇才止住悲声。这媳妇也挺明白:“哥哥、嫂子,你们说那话有什么用呢?干什么要经官呢?你们又没害他,又没心坑他!咱俩家的交情谁不知道啊?他自己找死嘛!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?大伙都在这儿可以做见证。他不行,他硬逞能,得这么个结果,这也就是说呀,命该如此!咱两家要经了官,叫人家笑掉大牙,所以妹妹我不会经官。”
  李光辉一听,我这弟妹多好,多贤惠啊!“弟妹呀,你要不想经官,私了也行。这么办,我兄弟这不死到我这儿了吗?所有丧葬费用完全由我这儿花,啊!我负责,超度七七四十九天,然后把他埋到坟里,绝对叫妹妹你过得去,这是一。二,当初我们哥儿俩一个锅里吃饭哪,共事儿这么多年了,如今剩你们孤儿寡母,家里头没有男人了,也可以说挣钱的人没了。从今以后,你们家的账封上,分文都别动,所有的开销,哥哥我负责。我有多大力量使多大力量,养活弟妹,养活我侄儿。多咱我侄儿长大了,能够顶门立户了,然后我再把这财产二一添作五一分,以尽我这盟兄之责呀!”“哎哟,哥哥,这可不行!我们家有的是钱。您的心,我领了。人不已经死了吗,您花多少银子也是那么回事儿了。干脆就买个棺材,念念经,早点儿把他安葬就算了。”说完又哭。
  人哪,都是恭敬怕的。越这么说,李光辉越觉着过意不去呀,就这么的,马上找人,出去买棺材。哎,另外这个事儿,也得写个呈子,报告官府啊,死了人啦,官府也得验验尸,看看怎么回事儿。
  李光辉写了封信,就这么,派人到昆明府去了一趟,昆明府还真派人来啦,到这儿一检查,一验尸,问明了经过,写好了呈单。没有告状的,那官府管这事儿干什么呢?你们乐意私了就私了吧,所以官府没干预。李光辉酬谢过官府的人儿,把人家送走,开始办丧事。
  这丧事儿办的,在方圆百八十里,也是头一份儿。光那白花花的银子,就花了上千两啊!和尚、老道、尼姑都来了。那棺材都是金丝木的。要说是绝顶的丧葬有点过分,在一般的老百姓当中,那是头一派了。
  等到殡葬这一天哪,哎哟,左邻右舍,十里八村的都来看热闹了,光送往就送了好几天。
  李光辉是一只手了。等到了时候,灵堂拆了,这才把陆成的棺材送往坟地,入土为安。
  拍好了坟丘子,头前儿立了碑。大伙又烧纸,又痛哭多时,这丧事才算办完。
  自从这事儿过去以后,李光辉就得了个病,睡不着觉,每当想起这个事儿来,后悔不已。他为什么那么后悔?又不是他害的。他觉着不应该发生这个事儿,心里想:我就忘告诉我兄弟一句话,我要告诉他这句话呀,他肯定死不了。什么话呢?就说你每当赶上危险了,手拉破了也好,你哆嗦也好,腿挨扎了也好,遇上这些情况,你赶紧卧倒,往地下一趴就没事儿了。这刀在半空悬着,你这一趴它碰不着你,不就没事儿了吗?
  可这话我忘了说了,我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冒险哪!少说一句话,搭上一条人命,我对不起我兄弟!
  李光辉是厚道人,越想到这个事儿,越后悔,有时候抽自己一个嘴巴子。半夜里经常听见弟妹在那院哭,孩子也哭,他这心哪,跟油煎了似的。但是人家伤心,你劝皮儿,劝不了瓤儿。
  唉,咱这么说吧,从此之后,这两家人沉默无语,连当家人的都失去了笑容。
  这人是热天死的,转年春天,陆成媳妇忧虑成疾,一病不起。弟妹也病了,怎么办?李光辉派人套车,到昆明府找最好的郎中来给看病。一天两剂药,都是蒋氏夫人亲自煎汤熬药,怕那丫鬟婆子不忠心,把这药煎好了,凉温了,给弟妹灌下去。
  唉,尽管这么及时治疗,也无济于事了,到了清明的时候,陆成媳妇是一命呜呼啦!她也死了,这是想丈夫想的。消息传出,三村五地的人都在哭啊。别的不说,就剩了个孤苦伶仃的孩子陆寅。你说这孩子才八九岁,命苦不?
  娘死了,这孩子趴到娘怀里头这一哭呵,真叫人觉得抽肠剐骨!
  但是,事情都摊上了,经过保证、验过尸,确实是害病死的,没有其他意外,然后准许发丧出殡。仍然是李光辉拨出钱来,给弟妹出的殡,让他们夫妻合葬,埋到一个坟里头。唉,又给立了一个碑!
  李光辉有时候就到坟头这儿哭,哭完了心里痛快,再回家吃饭。
  现在,剩个侄儿了,那么点儿小孩能挑门过日子吗?李光辉就收养在自己膝前,把旁边这屋收拾干净,让儿子李英跟兄弟陆寅住在一块儿。没事儿尽管让孩子高兴,想吃什么给他买什么,想上哪儿玩,带他上哪儿玩。
  但是该念书的念书,该练武的练武,这不能荒废了。
  李光辉还经常想:为了对得起自己死去的弟弟和弟妹,我对这孩子要加意栽培,我一腔心血得扑到这孩子身上,比我儿子还要注意。他是这么想的,也是这么做的。
  请高明先生教他念书,李光辉不管多忙,要亲自看他的功课,同时,给他传授本领。
  其实,那个小陆寅哪,也会几手。爹活着那时候,也没少教给他,只是没专门当回事儿去练。这回变了,真叫他练了,跟李英在一起,哥儿俩刻苦练功,二三更的功夫,一天不准落。
  李光辉把自己平生最精华的本领都传授给这陆寅。简短捷说呀,一转眼,又过去八年,李英到了二十四岁,陆寅到了十六岁。他俩差八岁嘛。这男孩子要到十六岁,不算小孩儿了,接近成年人,也立了事儿啦。女孩子到十六,那早就出嫁了。陆寅一般的事儿什么都懂了,跟伯父、伯母、哥哥相处得非常好。
  哎,说他家那边怎么办呢?李光辉早就做了安排,把他府里的家人、老妈全都遣散,为的是缩小开支。遣散之后,把他们家账封了,原来有多少钱就是多少钱,等这孩子长大了,把这账本、东西往下一递,让孩子自己成家立业。所有的开支都是李光辉花,这就不错了。
  陆寅呢,也感激伯父、伯母,跟哥哥相处得亲密无问。有时候李光辉一看心里高兴,你看这哥儿俩就是岁数差点儿,就像我跟他爹陆成相处得那么好,但愿他们传宗接代,永远能这么好。李光辉是这么想的。
  不怕没好事儿,就怕没好人。
  这世界上专有这么一种人,吃饱了,撑得没事儿,说东家,道西家,七个碟子、八个碗,没事儿是专门靠着挑动是非过日子。这种人哪,不把别人家挑个乱七八糟,他觉着不痛快。
  这蒋家村就有这么一位,姓孙,叫孙疤拉眼儿。因为当初他传闲话,让人啪嚓一茶碗,好悬没把眼给扎瞎了,后来治得及时,眼睛保住了,成了一大疤拉眼儿。
  那你改了就得了!不,恶习不改呀!这小子闲得没事儿,东家出,西家入,南北朝,三列国,他是什么都能讲一套。这家有什么事儿,那家有什么事儿,他专爱管这个,是夸夸其谈。他就在外头给散布流言蜚语。
  他说:“众位,你们看见没?三国年间的曹操,咱没瞅着,也就是看戏讲古。可是当今的曹操就在这摆着呢。”大伙儿问:“谁呀?”“李光辉呗!你看看,哎哟,你瞅这人,笑面虎、杀人贼呀!别人都识不破,他瞒不了俺老孙!哈哈,我这眼睛不揉沙子,一看,懂了!你看他这戏法练的,假装练功,让陆成上套,结果陆成死了,然后再欺骗人家孤儿寡母,用甜言蜜语哄着人家别打官司。那妇道人家懂什么呢?就上了他的当了,也没到官府去申诉,这哑巴亏就吃了。你看老陆家的财产无形当中就被老李家给独吞了。甭问,陆成媳妇,那人多厚道,有苦说不出,窝囊,不到一年,死了。你看李光辉在外表上多够面儿呀,出那殡有多大,还给夫妻合葬,还在坟前磕头,这都是演戏,让老百姓看。唉,妇道一死,剩个孩子,这孩子刚不吃屎,他懂什么呢?把这孩子收养在膝前,想吃点什么给买点儿什么,带他玩,那能花多少钱呢?这不是吗,老陆家一辈子攒下这点财产,都让李光辉一个人独霸了。您说这种人厉害不?杀人不见血哟!哈哈,这才是真正的曹操!”
  这个孙疤拉眼儿就给散布这种流言。有的人不信,说:“这家伙扯淡!懂个屁,穷咋唬!”可有的人没有主见,还就真信了,没事儿坐到一块儿交头接耳,就老叨咕老李家和老陆家这点事儿。你看人家这些人叨咕不往外传,不出事儿。还说这孙疤拉眼儿,这小子真不是东西!有一天哪,他对着李家这门楼在那儿晒太阳,一边晒,一边抓虱子,眼睛瞟着老李家。正好陆寅从里边出来。
  陆寅刚练完功,打算到外头透透空气,转个圈。陆寅刚出来,这孙疤拉眼儿眼珠一转,坏水儿冒出来了,紧走两步一笑:“陆少爷!”“啊,这是孙伯。”“啊啊,是我,是我。哎呀,我可担架不起,别管我叫孙伯,你就管我叫孙疤拉眼儿就行了。”“哪能那么说话呢!您在这儿干什么?”“没事儿。我就等着你呢。”“等我?有事儿啊?”“没事儿,咱爷儿俩唠扯唠扯。你要是有工夫的话,咱转个圈。”“走吧。”陆寅说正想出去透透空气呢,也没往别的地方想。两人边说边走,出了蒋家村,到西河套去了。西河套那儿是坟地,有点树木,还有一小河流,这地方夏天挺凉爽。这也是赶上个热天,把陆寅领到小河旁边,两人往那儿一坐,先谈了点闲话,然后这孙疤拉眼儿话题一转,就转入正题了:“少爷,怎么样?还过得可以吧?”“可以,行。”“哎呀,你说你们家那小日子过得多好啊!你父亲干了一辈子,给你积攒下一笔巨产,如果你父母都在世,你们家好日子一过,那真是没比的了!”陆寅闻听长叹一声,眼圈红了:“孙伯父,天不从人愿哪,那怎么办呢?该着出事儿,我爹妈都死了,那怎么着?唉,谁不愿意好啊!”孙疤拉眼儿继续进攻:“那么少爷,我问问你,我们这个不明白,老爷怎么死的?他怎么就死到老李家那练功房子?”“那阵儿我小,我哪知道啊?我就知道我爹满身是血,我娘一哭,我也跟着哭,这详细情况我不知道,光听我伯父跟我说,我伯父没在家,我爸就把钥匙要去了,自己跑到后屋练功。我爹也不会呀,就这么的,我爹就被扎死了。”“哈哈哈!少爷,这会说的不如会听的,我听着不大可能。”“孙伯父,您这话什么意思?”“你看,就闲谈,你可别往心里去。就拿你爹来说,那好功夫啊,谁不知道陆成啊?在江湖上颇有名气。你爹在昆明府开镖局子,十几年没出过事儿,什么原因呢?一方面是你爹会交朋友;另一方面你爹有本领啊,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,什么阵势没见过?就小小的练功房,就插那么点破刀,就能要了他的命?岂有此理!”陆寅还是头回听到这个词儿,那陆寅当然要问了:“孙伯,那你说不可能,他怎么死的?”“唉,这玩儿很难说了。大侄子,咱们都乡里乡亲的,对不对呀?这是看着你这孩子挺可怜,每当我去到你父母的坟前,我都得掉几滴眼泪,但是死的是死了,这你活着的,我要再不说话,我觉着世界上就太不公平了!孩子,不是这么回事儿!你爹爹死,肯定是陷害啊!”
  “谁把我爹害了?”“你自个儿琢磨去吧,我可不敢说,这我说完可就完了啊,你可别说是我说的。我就觉着这事儿不平,我才跟你说说心里话。你娘怎么死的?”“我娘病死的。”“为什么?有病?想你爹就想死了?你娘她窝囊,你娘那人厚道啊,有苦说不出。你还小,身边没有个知心人,她那人有苦就往肚子里咽。”
  “人啊,就怕这样。哈哈,看来你爹是怎么死的,你娘却清清楚楚啊,哎呀,告不能告,说不能说,这一窝囊也死了。你小孩儿,你懂什么?人家说什么,你可就得听什么呗。哈哈,你看看,你们家那财产都归了人家了吧?没事儿啊,你回去睡不着觉把我这话翻来覆去想想,有没有道理。谁是恩人,谁是仇人,要认清,别认贼为父!”
  这小子说的话可够恶毒呀,一开始是旁敲侧击,含沙射影,后头是单刀直入,有什么说什么哪。很明显,他把李光辉就比喻成凶手了。之所以这么做,就是为了挑拨离问。
  陆寅一听,呆坐在那块儿是半晌无言哪。孙疤拉眼一看,我这药灵了,看着没,他真动心了!我把话已说出,看你们的热闹。
  你说这小子损不损?他把火给点着了,他溜了。
  单说陆寅,真动心了,跟一摊泥一样,挪不了地方,翻来覆去琢磨这个事儿。他一想:孙伯跟我伯父没仇啊,他那么大岁数了,吃饱了撑的?他肯定知道点儿情况,乡亲们也备不住这么议论。难道说我爹死得真冤枉?真像他说的那样?可他一琢磨不是没有道理呀。哎哟,李光辉呀,你真是这么一种人,你可损透了,你缺德可带冒烟儿啊!我陆寅能答应你吗?我岂能善罢甘休啊!老匹夫,你杀人不见血!你还我的爹娘!
  他这人也任性,他就偏听偏信,拿这事儿当真的了,恨得咯咯直咬牙。
  打这儿以后,他恨死他伯父和李英了,心说:你们不叫我好,姓陆的也叫你们好不了!你等着,早晚有一天,我放把火,把这财产都烧了!我得不着,也不让你们得!你把我父母给逼死了,我杀你一家子,让你加倍偿还!
  他是起誓发愿,他是这么想的,也是这么做的。
  您说陆寅这小子多有心计啊,表面上不露声色,到时候回家还乐呵呵。他恼在心里,笑在脸上,该怎么称呼怎么称呼,该吃饭吃饭,该睡觉睡觉,但他开始在心里憋劲儿。
  陆寅小小年纪,到底涉世不深啊!究竟陆寅今后作何打算?心里怎样谋划?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49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5:50 | 只看该作者
第五十回 受挑唆陆寅起杀机 念旧情李家屡让步
话说陆寅陆晓初听信了坏人的挑拨,信以为真,从心里就恨上李家父子了,总想暗中下手,把李家全宰了,给爹娘报仇。所以呀,他准备了一把刀,背着别人不知道,磨得锋芒利刃,用皮套套好了,往腰间一带。这个家伙呀,心挺重,表面上一点儿都不带出来,该叫伯父、伯母,他就叫,该叫哥哥叫哥哥,还是有说有笑的,谁也看不出来。这就叫咬人的狗不露牙。这种人是最厉害不过。但是呢,他想要报仇啊,机会难得,这是杀人哪。他知道李家父子身手不凡,那都是武林之中有两下子的,他敢轻易动家伙吗?那样一来,画虎不成反类其犬了,没有十成的把握,他不打算动家伙。常言道:常赶集没有遇不上亲家的时候。
  在这一年的六月,云南地方也不知怎么那么热,本来是四季如春吗,今年有点反常,热得人透不过气儿来。李光辉有个睡晌觉的习惯,在屋里发闷,怎么办呢?他就挪到那天井院儿来睡午觉。在花架子底下放把安乐椅,旁边有个茶几,上面摆着茶壶、茶碗,老头顺手拿了本闲书,看困了往那儿一栽歪就睡了。李英呢,还得忙于自己屋里的事情,伺候娘啊,自己读点书啊,有机会也得休息休息。家人们更是如此,谁不想偷偷懒,找个地方歇歇!所以这晌午格外安静。
  陆寅一看哪,这可是下手的机会。我得先杀了李光辉,他是罪魁祸首,然后,我再宰别人。能成功则成功,不成功,我也算给我爹娘报了仇了。
  他晌午不歇着,到处转悠,四外踅摸。偏在这一天,李光辉到了院儿里,往安乐椅上一躺,看了两篇闲书,有点儿困了,头一栽歪,睡着了。
  陆寅这小子一看,机会可来了,心里头怦怦怦怦直跳,把刀子别到腰上。他转了一圈儿,一看睡觉的睡觉,不在的不在,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。他轻手轻脚到了李光辉近前,还假装叫了两声:“伯父,伯父,您喝水不?您用点儿什么不?”嗬,连叫几声,李光辉没听见,照样睡。陆寅这心才放下,撩衣服,噌地把刀就拽出来了。这阵儿,您再看他那模样儿:五官挪位,面目狰狞,十分可怕,眼睛都立起来了。他紧咬牙关,双手捧刀,心中暗想:曹操,老匹夫!我爹娘惨死在你手,害得我们老陆家家破人亡,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!但愿爹娘有灵,保佑你儿给你们报仇,捧刀就刺向李光辉的软肋。
  实质上这李光辉睡着没睡着呢?没有。陆寅的所作所为都没瞒过老头。这就叫姜是老的辣呀!李光辉是干什么的?闯荡江湖半辈子,经验丰富,什么人没遇过?你别看这陆寅表面上有说有笑,好像是什么也没露出来,实质上他跟正常人也有点儿不同,再隐蔽也没瞒过李光辉的眼睛。哎哟,李光辉就合计呀,这孩子怎么了呢?平常问过他几回,他说没什么事儿,这么样看来,他是有事儿。难道听信什么流言蜚语了?李光辉就留了心了。拿今儿这事儿来说,他往这儿一躺,脑子里还在想这事儿呢,打算找个时间哪,把陆寅找来,爷儿俩推心置腹地讲讲。这孩子十六七,也不小了,别让他听信流言蜚语,伤了两家的感情。他正琢磨这些事儿呢,陆寅来了。他这一叫李光辉,李光辉就感觉出来了,有事儿,他不是真叫我,他是在拭探,嘴里没动弹,假装不理他,看他想干什么。李光辉用眼睛角那一点儿余光瞟着他的行动。老头可真没想到,陆寅居然持刀行凶,要害自己的老命!就这么一刹那,李光辉心如刀绞一般哪!心说话呢:我哪一点儿对不住你们老陆家!特别地对待你陆寅哪,我把心都掏出来了,我把亲儿子推到一旁,拿你比如亲儿还亲。拿传授功夫来说,我把最精华的教给你,都没教给李英啊!你这孩子,怎么能这样呢?老头当然不能多想了,心说我一抬腿这刀就得飞,我当场把他拿获,问他是怎么回事儿。可那么一来把这孩子再吓走了呢?岂不是误会上更加误会?可不能那么做;可不那么做命没了,他真动家伙呀!
  您说这老头多忠厚,到了这下步还想这事儿。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,月亮门洞里嗖蹦出一个人来,正跳到陆寅的身后,飞起脚来就是一下,当啷啷啷,把陆寅的刀子给蹬飞了,还没等陆寅看清是谁呢,这主上头一晃,底下一个扫堂腿,把陆寅打翻在地:“别动!”一只手掐脖子,另一只手拧手腕子,用膝盖儿顶住他的腰眼儿,把陆寅给摁倒这儿了。
  陆寅这才看清,弄了半天,这个人是李英。连李光辉都没想到是他儿子。
  其实李英啊,也注了意了。这小伙子不白活呀!他以前跟陆寅老在一起,一块儿吃一块儿睡。陆寅什么脾气,什么禀性,他是了解的。他发现陆寅最近虽然有说有笑,但是反常。有几次李英发现他睡着觉,暗中咬牙,这是什么意思呢?李英背着父亲,到四外摸了摸情况,知道外头有流言蜚语。他心说啊:你看见没有,听了闲话了!有心跟父亲说,父亲最近身体不好,有时候咳血,不想让他老人家着急;你要不说,这是个大事儿啊,万一陆寅想邪道怎么办呢?该跟陆寅解释解释,那也不行,拿自己的身份来说也不相称。我跟他是平辈,我这人脾气还挺急,一旦我们俩说僵了,也让我爹操心。
  后来李英就想了个办法,什么招儿呀?暗中保护爹爹,观察陆寅的行动。果不出李英所料,今天父亲在院里头休息,李英躲在月亮门洞旁边暗中盯着。一看陆寅真来了,对爹一下家伙,李英能干吗?这才跳出来把他打翻在地。
  事情这一发生,李光辉不能装睡了,赶紧从安乐椅上站起来,一指李英:“住手,还不把你兄弟放开!”
  李英是孝子,赶紧松开手往旁边一退,二目瞪着陆寅。可这陆寅呢,不服气儿,翻过身来往面前一站,俩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,瞪着李光辉,瞅着李英,七个不服,八个不忿,拉那架子还想拼命。
  李光辉站起问他:“陆寅,你这是何意?为什么要行刺你伯父?你是不是听闲话了?”“哼!”陆寅把脑袋一扑棱,“你做的事儿,你心里头清楚!你说我为什么宰你?我宰你们全家子,给我爹妈报仇雪恨!怪我一时没加谨慎,被你们识破了。好了,我说李光辉,你们随便,把我送到官府治罪!那好呀,该什么罪我领什么罪,要把我整死那当然好了!整不死,有三寸气在,我活着出来,我还宰你!不把你们一家子宰绝了,大爷死不瞑目!”
  李英一听:“你跟谁抱怨?”往前一凑就想接他,让李光辉给拦住了,问陆寅:“孩子,一定是你听了闲话了!谁跟你说了什么了?我怎么把你得罪得这么苦哇?你爹娘怎么叫我害的,你如实地说嘛!”“唉,不用说!你……你清楚,我说什么!你何必还演戏呢?”
  把李光辉急得直跺脚:“陆寅哪,好孩子!我恩养了你这么多年了,我说话你不信,外人说你就相信,咱这不是天生的冤家吗?你不爱听,我也得说,让你明白明白,李英啊!给他搬把椅子来。”搬了把椅子,逼得陆寅坐到李光辉的面前,李光辉掉着眼泪把跟他父亲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讲出来了,一直讲到现在。讲完了,李光辉泣不成声啊:“孩子,你爹爹死是他自找的啊!我觉得我这样做就不错了,你说我恩养了你这么多年了,我为的是什么?我图你什么?也许你认为我图你们家的财产。你要那么看,把你老伯看得不是人啦!你那边的账,我早就封上了,这么些年分文没动,等你成家立业以后,原原本本交给你。我说你要是听信谣言,我是前功尽弃了!陆寅你信也好,不信也好,你自己回到屋里头,好好地琢磨琢磨。你再问问那真正的明白人是不是这么个理儿。总而言之,上有天,下有地,正中有良心,我就不说什么了!李英,送你兄弟回屋。”“爹,这……这就完了?”“完了。这一段事儿就揭过去,往后该如何咱们还如何,不准往外讲!”
  陆寅呢,也没言语,站起来把臂一甩,回到自个儿的屋了。
  李英一看他走了,问爹:“爹,这小子是条狼啊!您说他这样对待您,您太轻饶了他了!这有一就有二啊!今后他还下家伙怎么办?”
  “唉,那怎么办呢,孩子?不管陆寅多不对,他是孩子,他听信了流言蜚语,早早晚晚得有水落石出那一天!你可不准对他无礼,听了没有?你是当哥的,倘若你要惹我生气,做出意外事儿来,为父可不答应你!记住了?”“遵命。”李英这个人,就这么好,父亲的话,唯命是从。可这爷儿俩不说,陆寅过不去呀,回到屋里他躺下,他一想:今儿这事儿真倒霉!怕出事儿,怕出事儿,还出事儿,怎么办?告吧,手边没证据,估计着告也告不倒;不告吧,这气儿出不来,心想:我等几天,我看看,然后再定,备不住这爷儿俩嘀咕嘀咕,对我还真下手呢。我还不走!走,我显得怕你们。
  该吃吃,该喝喝,他见谁也不说话。李光辉就耐着性子,又跟他讲了几次,最后他是这么说的:“伯父,也许我听信流言蜚语了,也许我猜得不对,可也许对。事情啊,是这么的,时间长了就看出谁对谁不对了,是不是呢?您往后就甭提这事儿了。”
  李光辉一听,他还是听这些流言蜚语啊,不然他咋这么说话呢?唉,解释看来无用了!老头暗中就着了股急,谁也不知道,李光辉就吐了几口血,本来这些年就积劳成疾,身体就逐渐地衰退,再加上这个事儿,更加速恶化。李光辉就觉着精神恍惚,一天不如一天了。你看家里头还养个刽子手,你知什么时候他醒着,你正睡觉,噗嗤一刀把你捅了?会功夫还行,像自己的夫人不会功夫,那还不就得把命搭上了?还得加这个防备。后来爷儿俩呀,一个上半夜睡觉,一个下半夜睡觉,晚上还得加紧巡逻。
  李英呢,知道父亲身体不好,尽量让爹多睡,自己呢,打更下夜。可人这个精力是有限的,一天两天行,长了谁抵得住啊?到了秋天,李英就老觉着乏困,往那儿一站就觉着头沉。李英一看这几天爹爹身体垮了,干脆我就提点神吧,晚上他打,不用父亲打更了。李光辉由于身体太次了,他就答应了。李英一晚上不睡觉,白天再不睡点,那还受得了吗?所以这一天他觉得一阵心血来潮,在书房那屋,头朝里,脚朝外,他就睡着了。他刚睡着,陆寅这小子进屋了。
  陆寅恨上李英了,他心说话:现在我也会点功夫了!要说李光辉能耐虽大,现在他一病不起,剩了一把骨头了,不是小大爷的对手,我要说杀他不费劲儿。这家是我顶点的冤家,我得先把李英给干掉,别的人都好办。所以,他现在又决定拿李英开刀。
  这阵儿李英在屋里头刚睡着。他在外头一看,嗬,机会来了!挑门帘,他进了屋,手里头拿的不是牛耳尖刀,拿了一口单刀啊!而且今天与往常不同的是什么呢?他把衣服都换好了:勒着十字襻,大带扎腰,蹲裆滚裤,抓地虎快靴。把自己应用的衣服他包了个包。还有不少银子、首饰,他都系到腰里。他心说话:能成功则成功,不成功,爷爷走了!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。将来我学好了能耐,再找你们算账。他做了两手准备。
  可他这撩帘一进屋,还没等到李英的床前,李英就知道了。李英这小伙子多机灵啊,睡觉是睡觉,睡觉脑袋里头也没闲着,这阵是似睡非睡。李英就觉着有点声音,用眼缝一看:哟,陆寅!马上明白了,李英也没动,等陆寅提刀到了床前刚一举刀,李英在床上使了个鲤鱼打挺,啪啦就这一脚,正踹到陆寅前心上头。陆寅毫无准备,往后倒退几步,扑通摔了个仰面朝天。李英回手从墙上把刀摘下来,还没等转过身来,陆寅这小子就到了院里头了,在院里喊了一声:“哎,姓李的,爷爷走了!咱们后会有期!你把脖子洗干净,不一定哪天我回来取你的狗头!”说着飞身上房,踪迹不见。等李英提着刀出来也上了房,没影了。哎呀,这怎么办呢?我得跟我爹说一说呀,急忙起身到内宅,见着父母,把这事儿讲述一遍。老夫人一听,吓得魂不附体:“哎呀,这事儿怎么弄到这个地步啊!这这……员外,你看怎么办?”
  哎呀,李光辉二话没说,连晃脑袋带跺脚:“完了,这仇算彻底结下了!孩子,马上派人,无论如何得把他找回来!”“爹,找他回来有什么用啊?天天咱们提心吊胆,家里养着个刽子手,这何苦呢?您看把您熬得这个样儿,我看就甭找他了。”“不行!回来这事咱们解决,我还得解释,咱们要做到仁至义尽。他将来不说是杀你不成他吓跑了,他必说咱们一家子把他挤走了。这就叫人嘴两张皮,反正都是理呀!再一说,冲在你死去的叔叔、婶娘的分上,也不能放他走,快把他找回来!”
  李英没办法,听爹的吧,把家人们都打发出去。哪儿找去?整找了二天连个影儿都没有,家人们陆续回来了,向员外爷一说,李光辉一看,算了吧,这就叫仁至义尽了。告诉李英:“他家的财产还是别动啊,门封着,账封着,等将来他有悔悟的那一天。回来,仍然把这财产交给他。你就记住,只许他不仁,不许咱不义!”李英点头答应。你看这,不怎么的吧?没过几天儿,李英的母亲吓病了,哎呀,一天神魂颠倒呀,尽做噩梦,不是梦见有人拿刀来杀她,就是梦见鬼魂在眼前乱晃,要不就是着火了。就这样,蒋氏夫人一病不起,怎么治也治不好。从病倒那天算起,不到四十天,一命呜呼!把李英给哭成泪人了,李光辉也掉眼泪。可死了,怎么办呢?人死不能复生。办丧事儿,把夫人送到坟地,家里边就剩下爷儿俩了。
  经过种种打击,李光辉病更重了,说这话就是陆寅走了已经两个多月了。李光辉一看够呛啊,我这条命大概保不住了,最近觉着精神恍惚。
  外边飘着小雪,屋里头点着炭火盆。夜深人静,老头就好像看见陆成、弟妹这些人在眼前晃动。
  古人讲迷信,见着这个,就认为自己的寿数到了。老头儿躺不住了,高声喊喝:“英儿!英儿!”“唉,儿在这儿呢。”
  可把李英累垮了。母亲病了,然后死了。母亲刚死,爹又病倒,接茬儿伺候爹。他是煎汤熬药,左右不离,连一个好觉都睡不成。
  这不李光辉在这儿躺着,李英就在外屋,还得防范那刽子手回来报仇。听爹一叫,李英赶紧进了屋:“爹,您有事儿吗?”“儿啊,搬把椅子,坐在我的面前。”“唉。”李英照办,往下一哈腰:“爹,有话您说吧!”“哎,家门不幸啊,出此孽事儿,怎不叫人烦恼?你娘的死与这个事儿有直接的关系。人吗,就怕摊上倒霉的事儿。说你父亲现在也够呛了,我也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啦!趁着这阵儿我精神还好,我跟你说几句话。”“爹,您说吧。”“孩子,我在着就甭提了。倘若有一天爹爹不在了,你对陆寅打算怎么办呢?说说让爹听听。”“这……爹,我是这么想的,如果陆寅到外头跑些日子,觉着不是那么容易,一玩味这个事儿,自己错了,能回来主动认错,财产都是他的,人家的东西都给人家,过去的事儿满天云彩就算散了,孩儿决不计较。”“嗯,对!那么假如他坚持己见,非要报仇呢?”“那不挺容易吗?他本来没理,他非要找理,恩将仇报,那我就对他不客气了!他要杀我,我就杀他呗!”“好孩子,说得真有道理!”老头儿说到这儿,一只手支着床,把身于抬起来,另只手抬起来,对准李英的脸蛋,啪这耳雷于削得把李英直扑棱脑袋,魂不附体,扑通就跪下了:“爹,您怎么了?”就见李光辉浑身颤抖,嘴唇都青了。折腾好半天.李光辉恢复了平静,手指着李英:“奴才啊,你知我为什么打你吗?我就打你后边说的这些话!噢,陆寅不对,他杀你,你就杀他?这就叫我不放心!你不能那么做呀!”“那……爹您说我得怎么做?”“咱们对他要仁至义尽。只许他不仁,不许咱不义。孩子,防身可以,决不能伤他!见面就解释,见面就解释,多咱把这事儿解释清楚了,算完事儿。
  “你未曾下手之前,想想你爹我怎么嘱咐你的,想想你娘是怎么死的,再想想你死去的叔叔、婶娘,你这火可就消了。孩子你记住:只许他不仁,不许咱不义!听见没听见?”“是,爹爹的话,儿一定照办!”“这才是我的好儿子!”
  李光辉说到这儿,眼泪也掉下来了。喘了一会儿,他又说:“孩子,要讲究武艺,你并不见得比陆寅强啊,原因是什么?我把精华都传授给他了。所幸的是,咱们家的五虎断门枪,我没教给他。如果教给他啊,你这条命,我这条命都完了!从明天开始,爹传授你枪法。还有一个绝命之刀,我教给你,作为防身之用。”“是。”
  简短捷说,到了第二天,李英伺候爹吃完了药,父亲传授儿子武艺。李光辉病那模样,能起得来吗?起不来,就在那儿躺着,拿筷子当兵刃。李英呢,跪在爹床前,也拿只筷子当兵刃。爹怎么比,自己怎么学。
  其实武术啊,就是一层窗户纸,不告诉你,你不知道,一比划就知一个套路怎么使唤。再加上李英从小就练功,那基础扎实,那儿一教也就会了。有不熟的地方,练几趟,他父亲再给他指正。李英呢,学完了就到院里拿真刀去练,拿真枪去学。
  光阴似箭,眼看到了年末了,李英把这能耐也就学到身上了。
  他能耐学到身上了,李光辉也就尽到最后的努力了,这一天,就觉得身体更不好了,还没等跟儿子说几句告别的话,就与世长辞,结束了他的一生了!
  李英一看父亲死了,痛不欲生,这个难过劲儿就不必详细形容了。家里头操办丧事儿,李英头顶麻冠,身披重孝,给父亲超度完了,跟母亲合葬,重新修坟。
  你看这坟地,左边一个坟头,右边一个坟头,都挺高大的。上垂手埋的是李光辉夫妻,下垂手埋的是陆成两口子。坟前都立着碑,还有石头桌子。哎呀,李英在这里守孝守了七七四十九天,然后这才回家。再一进门,觉着门庭冷落,又是一阵难过。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50#楼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5-12 07:36:17 | 只看该作者
第五十一回 奸淫良女害人性命 制造冤案加害李英
话说李英之父李光辉故去之后,等转过年的春天,有人来了,给李英提媒。一开始李英不同意,后来人们就说:“你都二十多岁的人啦,你说你哪有不成亲的道理呀?唉,也不能说给父母守孝,家里出了点丧事,这就不结婚了!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呀!你的爹娘在阴间也不能瞑目啊!”李英一想,可也是那么回事,后来就同意了,娶了个贤德的媳妇王氏。
  这王氏啊,离蒋家村八十里地。这姑娘也好,跟李英过得门来,夫妻是非常和睦,小日子仍然过得挺好。
  这李英最不痛快的,就是陆寅这事儿,派人一打听,他走了一年多快两年了,连个信儿都没有。这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了?哪儿去了?
  这是心病呀。每当想起这事儿来,李英就不痛快。这王氏,也有耳闻,没事儿,问丈夫是怎么回事儿。李英不能瞒着他,原原本本向夫人讲述一遍。
  夫人呢,也多了一层担心,但是呢,也没有办法,担心是担心,过日子还得过日子。后来夫人开怀,先生个男孩,后生个女孩,这回儿女双全,一家四口人,有多好哇!
  陆寅一眨眼就走了五年,石沉大海,没有消息。李英啊,住着住着突然有一种感觉,感觉什么呢?他觉着陆寅这小子肯定学能耐去了,不然他不能不回来。你说他要学了能耐,再领上一拨人回来报仇,我是小事儿,我妻子惹着谁了?我儿女惹着谁了?万一我出门办点儿事儿,回来,我一家全死了,我还活得了吗?不行,他跟妻子一商议:“咱哪,得搬家。咱惹不起,咱躲得起。即使陆寅这小子回来报仇,一看找不着咱们,他也就完事儿了。”夫人为了后代着想她也就点头答应了。就这样,把陆寅家里那财产仍然封存,找一个看门的看管,李英把自己这半边宅子卖了,变成现钱,这才离开蒋家村,背井离乡,找个地方隐居起来。隐居哪儿啊?也离着昆明不太远,在大山里边,不到二百里地。这山里还真不错,真山真水,风景如画,交通闭塞。在那个年代,要在这儿一躲,你还真就找不着。李英花了二百来两银子,在这儿盖了五间房,弄了个套院。夫人本来就是农户的人家,弄了点鸡啊、猪啊、牛啊、羊啊,折腾挺厉害,也没雇仆人,其实生活是不成问题的,有的是钱。李英不便出头露面,老在昆明府那儿晃悠,没什么好处,他就把多年的一个老管家,叫李安,留到蒋家村了,让他在这块儿守坟,到年节了,给父亲、母亲烧香、烧纸,另外呢,探取陆寅的消息,作为自己的一个耳目。
  就这样,李英在这山村里头呆了一年多。这个人是这样的,老在一个环境里呆着,他苦闷得要命哪!这儿什么热闹也没有,难道说这一辈子就躲到这山沟了?李英一想:离开昆明一年多了,这回去一趟,听听有什么动静没有,要是没什么动静呢,再换地点,再搬回家,跟夫人一说,夫人同意了。
  李英换了套新衣服,挎了把刀,起身赶奔昆明,二百多里的路两天就到了。白天哪,他没回家,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。买了点烧纸,买对儿蜡,又买点儿供品,直接赶奔坟地。
  来到这坟地,看了看,那坟头还挺高大,坟场扫得挺干净,他就知道是李安在这儿收拾的,赶紧把蜡点着,李英往父母的坟前一跪,放声痛哭。他一边哭着,一边心里说:爹娘啊,二老知道儿受的什么罪吗?背井离乡,我躲到没人儿的地方去了。可咱惹谁了?要做坏事儿啦也行,问心无愧,还得躲避恶人!
  哭罢多时,又给婶娘、叔叔烧纸。一边烧纸,一边心里默默地祷告:叔叔,婶子,咱们两家的交情多好呀!谁知落到这个后果呀!你侄儿现在我受了好多罪了,但愿你们有灵验,让我兄弟陆寅早点儿能醒悟过来,我们还是好兄弟啊!想到这儿又哭。李英呀,光顾哭了,没注意身后来个人。这人来到李英的身后,用手一拍李英的肩头,可把李英吓了一跳,认为是陆寅呢,用手摁住刀把,转身一看,不是,弄了半天,是老家人李安。哎哟,把李英吓了一跳:“李安,是你?”“哎哟,少爷,您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“唉,我也是刚来到,时间不长。”“少爷,您挺好吧?少奶奶挺好?”“哎,托你的福,都挺好。”俩人说着找个干净地方坐下,李英就问:“你怎么样?”“哎,我也挺好呀。”“李安哪,听着点儿什么风声没有?”“没有。”“陆寅没回来?”“没有,一直没露面儿。”“噢。”“不过,少爷,最近昆明府可出了点大事儿,您没听说呀?”“什么事儿?”“您可别害怕呀,我可如实地说。”“就是要如实地说吗,我害什么怕?”“甭提了,最近这一百多天哪,昆明府接连着出人命,都是奸情案,先奸后杀呀,手段可残忍呢!把人家姑娘糟蹋之后,不是开膛剖腹,就是把脑袋瓜给剁掉,把人家的首饰东西全给整走啊!恐怕能有十几条人命啦!现在昆明府全动起来,正在破这个案。”“哦,知道凶手是谁吗?”“凶……凶手?都说是你!”“胡说!”李英把眼一瞪,“你是不是老糊涂了?我能干这事儿吗?”“请您别生气呀!当然我相信您没干这事儿,别人不相信呀!您幸亏没回家,咱们家周围全是官人呀!四周都找您呢!都找开了花了!我的少爷哟,我的心都拽到嗓子眼儿啦!官府传过我三次了,追问下落,我就说不知道,他们这才把我放了,要知道您在这儿烧纸,非来抓您不可!”哎哟,李英知道李安从来不说瞎话,这个人最老诚。他不明白怎么是自己呢?他把心情安定下来,问李安:“您说这官府为什么抓我?它根据什么?”“根据是什么呢,我也打听出来了。听说这作案的贼人太缺德了!嗯,作了案之后呢,他必须得留点儿记号。画那么个花呀是什么的,我也没看着呀。据说这是绰号,这都不说。这不是昆明府大老爷严令捉拿吗?他恨上这昆明府的知府大人了,他跑到知府衙门去了,那儿有个小姐,今年十七岁。唉,没想到也被他先奸后杀,最后把脚给剁下来了,挂到大人的公堂上,那个惨劲儿就甭提了!他还蘸血在公堂墙上写了四句话。”李英就问:“这四句话写的什么?你还记得吗?”“嗯,我听别人跟我说过,我想想。噢,对了,是这么写的:英雄生来武艺精,五湖四海任纵横;先奸后杀为消遣,腾身步月是李英。少爷,落款写的是你的名儿啊!要不,官府怎么能抓你呢?”哎哟,李英听完坐到那块儿,四肢无力,眼前发黑,就知道这事儿弄大了。说到这儿,咱得解释解释。这第四句“腾身步月是李英”,这怎么个意思呢?原来李英啊,在蒋家村的时候就跟他爹练武,十六岁就成了名了,经常有人到他们家来拜访,一拜访,李英就练一套。他拳脚出众,颇受大伙儿的称赞。就这么着,大伙儿给李英送了个绰号,叫腾身步月。那意思是,他身子太轻,武功特别高,想够月亮都能够得着,这一腾身,就能把月亮给够着,所以才叫腾身步月。要不知道底儿的人,他不清楚,看来作案的人知道底儿。
  李英啊,这阵心里就琢磨:这案子是怎么回事儿?甭问,看着没,也许是陆寅干的。这小子一看我搬了家了,报仇报不了啦,找我找不着,他才干了这种事儿。干完了,留下我的名字,给我栽赃,利用官府来抓我。陆寅啊,这事儿要真是你干的,你小子缺德带冒烟儿啊!你要说你夺了,你抢了,你砸了谁家了,这官司我替你打,可以。你干这种惨无人道的事儿,我能替你打官司吗?不但不能,我还得协助官府抓你呀,我跟你完不了啊!你太缺德了,你呀!但李英又一想:谁知道是不是陆寅呢?要不是他呢?所以现在还不敢下定论。
  李英就跟这李安解释:“老哥哥,你相信他们的话吗?认为这事儿是我干的?”“不不,一点儿我都不相信。您是什么为人,我还不清楚吗?我也懂得这是有人栽赃陷害。不过少爷,咱们懂得有什么用呀?官府不明白呀,十八条人命啊,能完得了吗?人家苦主天天上衙门那儿去闹腾去,说要破不了案,人家还要上告呀!把官儿都逼坏了,现在调动城里大批人马在破获此案哪,四外都撒下追捕公文哪!少爷,官府嘴大,咱们嘴小,这要把你抓住严刑拷打,你不承认也得承认,不是你也得是你呀!老奴我为这个着急。少爷,可别说了,是非之地,不可久呆,一会儿还备不住要来人,要看见是您,那就糟了!赶紧躲躲!”“好吧,”李英站起身来,拉着李安的手,“老哥哥,看来最近我不能回家,我要暗中缉拿凶手,把他抓住之后归了案,洗刷我的名声。哪阵我才能回去,时间就不好算了。我父母和我叔叔婶娘的坟就拜托给你了!”
  说着从兜儿里拿出二十两银子来,李安说什么也不要,说:“老爷在时,对我不薄,而且,少爷您走之时给了我那么多钱,我没花光呢,还给我留银子干什么?”“不,这你也留着,多吃点儿好东西。我希望你身子骨硬硬实实的,早晚看看凶手是谁。”“对,我也是这么想的。他娘的他太缺德了!就冲这一样,我也得睁睁眼睛多活几年,我看看这恶人是得个什么结果。”“好,但愿如此。”李英跟老哥哥说完转身走了。李安收拾坟地咱不说。
  单表腾身步月李英,这回回去他可害怕了,来前他不知道啊,到饭馆该吃饭吃饭,该喝茶喝茶;可他往回走时,知道自己犯法的身子,随时都有被抓的可能啊!
  李英是绕着背道往家赶,等到家里跟夫人讲述一遍,夫人一听哭了。女人家哪经过这个啊!吓得直哆嗦,问李英怎么办。李英说:“这么办吧,看来这个家我不能呆了,你别看它再背,官府早晚也得来。一旦知道我在这儿,就得把我提走,到了那阵儿把我投入大牢里,怎么说也没用了,等着官府破案哪,一般不会有头绪。我打算明天就起身。”“那你上哪儿去?”“嘿嘿,我呀,暗地之中捉拿这凶手,我看看他是谁。早点把他捉住,也就把我这案子给了啦,光依靠别人不行啊。夫人啊,我离家之后,一双儿女就交给你了,你就多操劳吧。”说完了李英也哭了。夫人一边哭,一边嘱咐丈夫这么保重,那么注意。李英还说:“你看我走了,随时随地也可能遇见坏人,哪一天也许就出事儿。一旦我出事儿,你放心,不要害怕,咱没做亏心事儿,不怕鬼叫门。”用这些话安慰媳妇。
  到了第二天,李英就走了,身上带着银子,背后背着包裹。李英弄了个大帽子,往上一扣,把半边脸遮住,恐怕发生意外。就这么明察暗访,他找这凶手,结果半年多都过去了,消息皆无,官府撒开海捕公文,换了一茬又一茬,也不知道凶手是谁。李英不着急吗?满口大泡呀,后来一想,备不住这个贼人作了案后远走高飞了。我光在云南昆明这儿转悠那也不行,我也远点走吧。就这样,他背井离乡,开始到内地来转悠。
  您说有多巧。这一天,李英走到苏州。不上有天堂,下有苏杭吗?到苏州的时候,城门刚开,李英就进了城了,找了个饭摊儿,吃了点早饭,坐这凳子上琢磨着。琢磨什么呢?钱花得差不多了,要把钱花没了怎么办?哎呀,光鞋换好几双了,怎么就找不着陆寅呢?
  他正在那儿琢磨呢,从身边过去个人。李英无形中抬头一看,嗯,这个人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?仔细再一看,哦,是陆寅!
  冤家路窄呀。陆寅可没看见他。李英一看,这小子变样了,走那会儿,接近成年人,但又不是成年人;现在二十好几了,肩膀也宽了,腰梁也细了,个头也猛起来了,梳着一条大辫儿,面似银盆,宽脑门,尖下颏,头上戴着草帽,身上斜背着包袱。不用问,包袱里头是家伙。他穿绸裹缎,箭步如飞,拔着脖子,瞪着眼儿,往那边盯着,所以,他没看见李英。
  李英赶紧起来,在后头跟着他,心说:这小子他干什么呢,鬼鬼祟祟?噢,这才明白,弄了半天,他盯着前面的一辆花轿。就离着陆寅不远哪,二人抬一花轿,旁边跟着俩老妈儿,走得挺快。这轿子出城,陆寅就在后头跟着,他在盯梢。
  李英明白了:哟,看出来没?这小子没安好心,花轿里坐的不是少妇,就是少女,你这干什么?看来昆明府的案子十有八九是他干的。李英有心过去把他拽住,问他,一想不行,太鲁莽。这阵你拽住他一问,他矢口否认,什么都不承认,你能把他怎么的?一点儿凭据都没有呀。李英一想:我不能干那种蠢事儿。我跟着你,我看你小子想干什么,一旦你做坏事儿我抓住你,老账、新账一块儿算!
  李英想到这儿,就注了意了,在后头跟着陆寅。
  时间不长出了城了,外头是个大村庄,挨着城边显得非常繁华。过了十字街往西一拐,有一个漂亮的门楼,小轿停住,丫鬟婆子过去把轿帘一打,从里边下来个姑娘,五官相貌没看清楚,就进了这门楼了。然后轿子也抬进去,门咣啷一声关上了。李英闪到旁边,偷眼观瞧。就见陆寅这小子,在门楼里头转了两圈儿,回头看看有人跟着没有。因为李英藏起来了,他没看着。当他确认无人的时候,然后,他往兜里一伸手,拿粉笔就在这门上画了个圈圈儿。这圈圈像鸡蛋那么大个儿,画完了把粉笔揣起来,陆寅走了。
  李英赶到门口一看,噢,三个白圈儿。明白了,这叫记号,绿林人、下五门的都这么干事儿。画这记号的意思,下晚儿怕找不着。看来他不是到这儿寻花问柳,就是到这儿抢夺财物。所以李英把这门楼也记在心,转身跟着陆寅。呀?陆寅这小子没进城,离开这西关乡,找个僻静之处,有一个小店房,他进去了。李英也进这店了。“伙计,刚才有一位住这儿?”“啊,住这儿啦,住到后院三号。”“那么前院有没有地方给我安排个房间?”“可以。”李英包了间房,住前院儿,暗地之中监视着。
  后来,发现这陆寅上厕所、打水、叫伙计端饭,没离开这儿,一直到掌灯以后。李英可注了意了,周身上下紧凑利落,把屋门关上,窗户整了个窟窿,盯着院儿里人的一举一动。后来到夜深人静,院里没人了,李英离开屋赶奔后院。一瞅三号那门关着,窗户有灯光。他来到近前舔破窗棂纸,往屋里一瞧,陆寅这小子正收拾呢。噢,敢情要起身。
  就见陆寅周身上下收拾好了,把包裹背上,斜挎镖囊,里边还带了不少零碎,噗一口,灯光已灭,跳上床去,踢开后窗户,飞身上房,晃身就走。李英在后面跟着是一步不落。
  等离开这店房,哈,看清楚了,陆寅真奔那家去了,
  来到这家的门前,还站着看看有那白圈儿没,等确信无疑,陆寅进了院里,李英跟着他进了院。
  这一家是个财主,五层院子,东西跨院,左右厢房,很气派,看来是苏州有名有姓的人家。这陆寅会找,找来找去,找到第四层院子是姑娘住的绣楼。一瞅绣楼灯光闪闪,陆寅飞身形上了楼台,按现在说就是凉台。上来之后,看看左右无人,趴到窗户外边,舌尖舔破了窗户纸,往屋看着,真是这姑娘的屋子。说怎么找得那么准?因为这小子干坏事儿不是一次了,颇有经验,善于寻花问柳。
  那姑娘在屋里头,丫鬟们都睡了。姑娘把外衣闪掉,穿着贴身的紧衣,手里头呢,拿着块绫罗,正在这儿全神贯注地绣花。嘿,这姑娘长得真不错,十六七岁。陆寅这小子在外头一看,垂涎三尺,神魂颠倒。可是他得等这姑娘休息了,他好下手,不然的话,深宅大院,户大人多,一吵吵、一喊,不就麻烦了吗?他就在外头等着,李英在身后瞅着他。李英一瞅,我这阵抓他不行,等他行动的时候我再抓他。再者一说,不能惊动本宅的主人,这一有声音就麻烦。所以,李英也等着。后来一看,绣房的灯灭了,陆寅要动手,李英才准备捉拿陆寅。
  陆寅作案成否,且看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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